午间的阳光温暖明媚,如同金色丝线洒满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慵懒而惬意的气息,实属难得的好天气。
范清绥轻倚栏杆,合上眼帘,任由这份难得的宁静时光温柔包裹,身心沉浸其中。
她与李承泽的距离愈发贴近,脑海中纷扰的系统警示声戛然而止,连日来沉重的惩罚亦是悄然消退。
疲惫之躯由此重新获得舒缓,她安心倚栏,困意渐渐攀爬。
李承泽虽沉浸书中世界,却始终分出几分心留意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动静。
目光掠过她恬静的睡颜,他手中翻页的动作瞬间停滞。
悄然起身,如猫步般无声移至她身旁。平日里警觉万分的范清绥,此刻竟在他身边安然入睡,连他脚步声的微弱回响都无法惊扰她丝毫。
目睹她全然信赖的模样,李承泽心底涌起一种微妙而满足的暖意。
湖畔风起,李承泽怕她受凉,于是便抬手,轻轻解开凉亭边垂挂的竹帘,想着这层屏障能阻挡湖风轻轻拂过。
谢必安“一剑破光阴”的名号果然名副其实,范闲的身影刚刚靠近,他已剑光一闪,凌厉直刺而来。
范闲敏锐非常,迅速回身,两人瞬间交锋数招。
范闲与谢必安过招之间渐渐响起,范清绥在梦境中微蹙眉头,仿佛感受到了外界的扰动。
李承泽不由得心生遗憾,看来今日这难得的宁静即将被打破。
察觉到她要被惊醒,李承泽轻声开口对谢必安开口道:“让他进来。”
然而范闲并不循规蹈矩,挑眉反问:“我为什么要进去啊?”
背对着他的李承泽轻笑一声,淡然回应,“那你就回去。”
范闲一笑,对李承泽态度的瞬息转变饶有兴趣,他心想着反正自己此刻也是闲来无事,不如前去一探究竟。如此一想,他大步流星迈向凉亭。
稍近一些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正半躺在哪儿倚着栏杆睡觉的身影,因为被李承泽的身影挡住住视线的原因,范闲没能看清楚这人的面容,只能凭衣裙分辨出这是个女子,不过却并不妨碍他在心中暗自调侃。
“这哪家姑娘,如此喧闹还能酣睡如斯,若将这睡眠质量分予我家清清一半,我也无需每日定时满院追逐着她灌下安神汤药。”
心中如此嘀咕着,范闲终于走近一些,等看清那位姑娘的面容后,他脚步不禁一滞。
好家伙,这不是他家的么?
看着范清绥睡的沉沉,范闲感叹之余,忽然觉得自己那些汤药里的安神药材还要加些分量。
李承泽转身,目光深邃地注视着眼前这位着装色彩与自己相近的男子,随后徐徐开口:“范闲。”
范闲眉梢微挑:“你认识我?”
李承泽双臂环抱,言语间透出决然,“太子视你为仇雠,我依然要记住你的名字。”
范闲紧随其后接着询问,“你谁啊?”
李承泽从容走动至桌前,悠然坐下,又侧脸凝视范清绥的身影,修长手指轻扣手臂,轻声开口:“三次机会。”
范闲心里似乎是早有答案,尽管暗地里想翻白眼,可还是配合着他给出了答案。
“二皇子啊。”
李承泽抬头,笑容微现,毫不掩饰对他的赞赏:“真聪明。”
范闲跟随他的目光望向范清绥,只见她仍在一旁安然入睡,凉亭内的纷扰似乎丝毫未能侵扰她的甜美梦境。
范闲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这二皇子不会是给他老妹灌安眠药了吧?
虽然心存疑惑,可他开口时的语气却还是漫不经心。
“殿下找我有事啊?”
……
范清绥醒得稍晚,待她坐起时,只见谢必安的剑已架在范闲脖颈处,而范闲却泰然自若,双手撑桌,与在他对面坐着的李承泽目光交汇。
察觉她的动静,三人齐齐转向她,范闲甚至摘下李承泽面前的一颗葡萄,向她投掷过去。
即使有利刃在颈,状似身处险境后可范闲却丝毫不惧,他语气轻松,笑容半点未减。
“哟,醒了?睡的怎么样?”
“……还行。”
刚睡醒的大脑还不清醒,她略显迟钝地回应,而后起身走来。
“…三位这是什么章程啊?”她询问道。
李承泽看着她,率先解释:“我与令兄偶遇,一见如故,交谈间更对其文采钦佩不已,谢必安亦然,早前曾听闻范公子文武双全,遂生较量之心。”
范闲笑眯眯的表示认同,“他说的对。”
同样对范闲有“一见如故”之感的谢必安收剑退至一旁,默然无言。
范闲也坐了下来,“素来听闻二皇子殿下玉树临风,雅量非凡,今日一见,外界所言果然非虚。”
李承泽与他对视一眼,也适时开口,“范公子文采绝伦,颜冠如玉,也是这京都城里少有的风流才子。”
谢必安扭头去看湖里的锦鲤,依旧默默无言。
范清绥觉得他们三个在忽悠自己,可她却没有证据。
然后,范闲忽然话锋一转,“我初来京都不久,许多事情尚不了解,但今日相见,深感二皇子殿下风姿出众,气度不凡,想必在京城闺秀中定是颇受欢迎吧?”
范清绥侧头看他。
范闲依旧笑眯眯。
李承泽心中陡生一丝微妙的危机感,稍作思忖,亦不甘示弱:“范公子才情横溢,风华绝代,无疑是京都城内罕见的翩翩佳公子,想来不日也定会获得京中高门贵女欣赏。”
范清绥又看向他。
李承泽侧头冲她一笑。
凉亭之中,李承泽和范闲的声音又同时响起。
“你说对吧,清清?”
“阿绥,我说的可对?”
话音落下,凉亭内陷入寂静。
李承泽把把放在范清绥身上的目光一收,再次与范闲对视。
范闲皱眉,“你叫我妹什么?”
李承泽收敛笑着,面无表情的复述了一遍范闲刚刚对她的称呼,“清清?”
范清绥捂着心口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自己现在还是睡着的好。
湖里的肥硕锦鲤刚刚似乎吃撑,这会忽然奋力跳跃一瞬,在水面激起阵阵涟漪,谢必安伸手屈指,把那荡起的水珠给弹散。
范闲性格跳脱,对于未得答案的问题也并不执着,在吃完李承泽的一串葡萄后,他忽然发问:
“殿下认不认识一个吃鸡腿的姑娘?”
李承泽此刻是半点不想把自己牵扯到别的姑娘的事情上,果断摇了摇头。
提起鸡腿就想起那股臭味的范清绥没好气的冲范闲的后脑勺丢了颗葡萄过去,被范闲稳稳当当的伸手一接,下一秒,那葡萄就进了他口中。
见他兄妹二人虽不言语,但一举一动之间却充满亲昵之意,李承泽心中不由的多了些思量。
吃完那颗葡萄,范闲又开口问,“那殿下相信一见钟情么?”
李承泽一愣,耳畔是他心仪之人缓缓倒茶的水声,眼神飘忽间,开始犹豫着想范闲是不是要给自己挖坑。
幸而范闲并无此意,他只是不愿与皇室中两位“适龄”皇子有所瓜葛。
他坦诚相告,自己倾心于一位喜食鸡腿的姑娘,不接受未经他同意的婚约,更不会迎娶那位从未谋面的宰相之女——林婉儿。
若无婚约,他自然也不会接手内库。
李承泽对此却不以为然,“父皇钦定的婚约,你要如何解除?”
范闲神色严肃,“殿下拭目以待。”
然后,他又意味深长的提醒了一句,“与殿下不同,我的婚事,自当是由我自己做主。”
范清绥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李承泽也忽然没了继续同范闲交谈下去的兴致。
他轻哼一声,不在言语,只拍了下范闲的肩膀。
站起身走到桌边,从查案上拿起红楼的时候,他的手指似是不经意间从桌边蓝衣姑娘宛如莹白羊脂玉的细腻手背上轻轻划过。
范清绥垂眸不语。
范闲背对他们,未曾察觉身后这无声的纠葛。
只在李承泽临走之前听见他抛下一句冷淡的话语。
“范闲,我等着,看你闹京都。”
范闲视力极佳,没有错过他手中紧握的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