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算了。我要离开一段日子，这段时间你可千万别给我死了。”楚九彧抬了抬下巴，从袖中拿出两瓶药来放在桌上。

　　“每天，两粒，吐血三粒，一天两次，别弄丢了，这可是续命的。”

　　夜青川看着他衣袖上的血手印，有些想笑，所幸他把头转开了，看着桌上的药。

　　“你要离开？去哪？多久？”他问。

　　“去南开，给你找救命的药。”楚九彧拍了拍衣袖，看着他说道。

　　“为了我？！！”夜青川惊讶。

　　“你以为！我最多去三个月，你的那些药足够了。”楚九彧白眼翻的飞起，表情还有些不爽。

　　夜青川唇角勾了勾，什么也没有说。

　　楚九彧为他做的太多了，一句“谢谢”已经不足以表达他的谢意了。

　　“行了！我走了。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等我回来了，你可别把自己给弄死了。不然我就白跑一趟了，挺浪费的。”

　　楚九彧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起身，挥了挥手，潇洒的离开了。

　　楚九彧说走还就真走了，等第二天早上夜青川起身时，他已经走了。

　　“九公子说怕公子您舍不得他，他昨天下午从您房里出来，收拾了东西就走了。”

　　岁玉给他端了早膳，放在他床头，笑着说道。

　　“他为什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以为他今天早上才走。”夜青川有些不满的嘟囔道，表情还有些恹恹。

　　“楚神医说公子您知道了，所以我们就没有告诉您。”岁玉闷笑，觉得自家公子和楚公子真有趣。

　　“算了。大皇子殿下呢？今天没来？”夜青川问道。

　　“没来，公子您忘了，您昨天让八皇子殿下这几日不用来了。”清风笑着给他倒水，提醒道。

　　“哦，忘了。”夜青川有些郁闷的吃了早膳，今天他的气色还好，他打算进宫一趟。

　　“等等公子。”夜青川刚到门口，清风便追了出来，手里还拿了件红色的毛裘披风。

　　“这是昨夜八皇子殿下命人送来的，当时有些晚了，奴婢便没有和公子说，如今快秋末了，公子披上再走。”

　　夜青川一愣，随即笑了一下，先前的郁闷一扫而散。

　　“殿下太有心了。”他亲自接过了那件披风，给自己披上，将换下来的披风，交给清风，转身带着岁玉进了马车。

　　苏公公难得沉寂的给夜青川到了一杯甜茶。

　　元享帝见他神色无恙，似是松了一口气，笑着像与他是多年老友一般关心的问道：“青川最近可还好？我听说你今日身子不太好。”

　　“还好，只是今日秋末，着了凉，陛下不必挂心。”夜青川抿了一口那茶，顿时就爱上了，不由得多喝了几口。

　　“青川，我打算废了太子，立阿郁为储。”元享帝看着夜青川说道。

　　夜青川一愣。“为何这般突然？”

　　原本元享帝和夜青川是打算等玄郁十六岁成年再立他为太子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现在的太子，也就是大皇子玄英并没有大过。他向来做事严谨，若是没有玄郁，他可能会成为一代明君也说不定。

　　 二是玄郁虽然前几次有了功绩，但攻击并不大，不足以服众，所以他和元享帝都想再让他历练几年。

　　元享帝叹了一口气，捻起一个茶杯，在阳光下看了看，说道：“青川，有些事情不是有计划就行的，现实，往往比计划来的更早。”

　　夜青川，能忽悠着当上天枢国的国师，自然不会是笨蛋，元享帝这么说，他也能猜到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才让元享帝改变了原来的注意。

　　“既然陛下注意以定，又何故要问我？”夜青川神色不变，有些淡然。

　　“可是我想听一听你的意见。”元享帝放下杯子，严肃的说道。

　　夜青川沉吟了一会，问道：“陛下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元享帝默了默，，又叹了一口气，说道：“王丞相近来动作越发大了。老五他……怕是要反了……英儿虽然性情沉稳，做事谨慎，但他太心软了，总是顾念旧情，这个位子不适合他。”

　　“所以你才打算立八皇子殿下储。”夜青川说。

　　“是，我有十四个儿子，原来唯一让我满意的只有阿英，但是后来我发现阿郁也足够优秀，甚至他比阿英更适合这个位子。”

　　元享帝起身，他的双手背在身后，右手下意识的抚着母指上的白玉扳指，被黄金发冠束起来的青丝里已经生了大半的百发。

　　夜青川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穿着龙袍，坐拥天下的男人有些……落寞！

　　夜青川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帝王又怎么会落寞！！？他自嘲一笑。

　　“青川，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我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元享帝侧首回头看向夜青川，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夜青川眯了眯眼。

　　“我父皇传位给我那年，我才十七岁。他走的猝然，只匆匆拟下一道圣旨就驾崩了。我登基那年，南开大旱，江南水患。一边是虎视眈眈的外敌，一边是水患受灾的子民，当年再难，我也撑下去了。我将南开驱赶出境，治理了江南水患的，守住了江山，不负了天下人，但是我累了。”

　　“青川，我早就累了。”元享帝说道。

　　元享帝的身子完全转了过来，眼里一片沧桑。

　　夜青川一愣，觉得元享帝有些不对劲。

　　“陛下，你……怎么了？”

　　元享帝笑了下，又变回了从前那位沉稳的帝王，仿佛先前看到的脆弱只不过是他的错觉。

　　“青川，让你见笑了。我老了，现在总是会这样，一点小事就会让我想起一些东西。”

　　四十多岁的皇帝，竟然笑着说自己老了！

　　那是一个怎样的画面！

　　夜青川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觉得有些荒凉。

　　“青川，以后天枢国就拜托你了。”元享帝将一物放在夜青川手中，不轻不重的拍了三下。

　　夜青川这才发现，元享帝脸色竟比自己的还苍白，他心里突然有些茫然。

　　夜青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皇宫的，他的脑子已经罢工了。

　　他在宫门处立足，打开手掌，在他的掌心之中，静静躺着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