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复发

后来李相夷刨根问底陈安也的身体状况，可她只是说自己昏迷了一会便没了什么大事，但最后还是被他勒令以后不能离他太远。

陈安也也明白，毕竟自己唯一一次离他而去寻找东西，结果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换谁都会担心。

可自那次开口说话之后，李相夷常常缠着陈安也跟他开口说话，又或者是睡觉前让她给自己哼歌听。

陈安也说他小孩子心性，这么大了还要她哄睡，可李相夷只是抓着她的手一遍一遍重复着想听她哼歌。

李相夷总觉得自己非常不了解陈安也。

她的过去，生前是什么样的生活，有着什么样的抱负，喜欢吃什么，讨厌什么，就连最普通的，喜欢穿什么都不知道。

但她会哼歌，尽管那些歌谣不是他熟悉的声音可日日倾听中，他也会哼出那么两句。

她也会讲故事，他很喜欢。

陈安也讲的故事不像他看过的话本子，什么穷苦书生爱上了大户人家的小姐，历经千辛万苦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什么仙女为了凡人离开天上来到地下只为与凡人长相厮守一生。

陈安也觉得那些话本子里里外外都是贬低女性，掐着李相夷的脸警告他不能这样做，因为这样女生就成为了他的附属品。

李相夷总是点点头，拉着她冰凉的手，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名字。

他总是对陈安也所说的故事感到新奇，从中领悟更多的人生道理。

但那依旧止不住他那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于是乎，李相夷跟着几位好友一起创立了四顾门，只为了天下大义。

他想要这天下都有一个安稳的生活，想要去救死扶伤，拯救那些因为苦难而流离失所的人们。

陈安也并不阻拦他的一片热忱，只是总觉得里面没几个人能成为他的心腹。

“李——相——唔唔唔”

陈安也开口喊着名字，却被他捂住了嘴。

李相夷从桃林中窜了出来，他发丝微乱，一身红衣长衫在这片林子里格外耀眼，陈安也看了看，这一大堆粉色里突然窜出一个红衣少年，的确挺…

她移开目光，脸颊微微发烫。

“我就在树上看着，你，你随意！”

随后便逃跑似的爬上了一棵较为粗的枝干上转过身背对着他，李相夷站在下面，笑的一脸狡黠，想着方才她同手同脚离开时，又为脸上增添了份笑意。

陈安也像过去一样坐在树枝上注视着李相夷，似乎那个少年真的长大了，但又好像一直长不大。

只不过他还是一袭红衣，手持着少师剑站立在桃林之中的模样，还是如同记忆中那一身傲骨的少年那般。

“相夷，你笑什么呢？”

女人的声音如同清泉，清脆而又温润。她身着白衣，袖口绣着片片祥云，银白色的锦织缠绕她的腰间，手拿着剑缓缓从远处走来。

李相夷闻声回头，看到来人轻轻一笑，随后抽出剑。

“笑今日桃花开的艳丽，值得邀人共赏。”

那美人听闻，低头一笑。但还是持与其对峙，而后李相夷率先出击，一剑只击她的面门，但对方也并非吃素的，以剑身格挡后又予以反击。

就这么来来回回的打了几招，坐在树上的陈安也原本以为李相夷至少会让着人家小姑娘，却不想他招招直击要害。

那给她急的呀。

“李相夷！下手轻点呀她长得那么好看可不能破相了！”

李相夷听闻手一抖，但又很快拆穿对方的攻击。

他的好姐姐啊，他已经够让乔婉娩了。

可惜陈安也看不懂，她只知道她说完那句话后李相夷直接一招打败了面前的乔婉挽。

她倒吸一口凉气。

看着美人收回剑，不服气地回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你不是要邀请人家姑娘看花吗？”

“你从哪听说的，我只想和你一起赏花。”

李相夷站在树下，抬头疑惑道。

面前坐在桃树上的少女还是如记忆中那般年轻，岁月并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痕迹，但好在，她望向自己的时候，那双眸子不再无神，而是充满了光亮。

尽管四肢还是被缠满了绷带，尽管指尖依旧有些透明。

但李相夷总觉得，陈安也愈发像个人。

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他邀请面前的人共赏美景，而陈安也只是轻哼一声，从树上跃下。

落地时，桃花香和檀木香一并萦绕在她的鼻间。

李相夷接住了她。

“勉强…”

陈安也刚张开嘴吐出两个字，一阵嗡鸣贯穿了她的脑袋，难以描述的疼痛从下而上蔓延至她的神经，

视野逐渐模糊，就连李相夷呼唤自己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好痛。

李相夷，救救我…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又是熟悉的黑暗席卷她的视野，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只能感受到熟悉的檀木香环绕着自己。

“姐姐？”

“醒醒，姐姐醒醒！”

少年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害羞地红着脸答应自己邀约的人突然昏倒在自己的怀抱里，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他抱着陈安也急忙回到了屋内，关上门。

一声声的呼唤着，李相夷握着她的手。

这个场景几乎并非没见过，往往几年来也会昏迷几次，只是每次陈安也昏迷后，身体都无法预知会出现哪一种状况，是好是坏，他也不知道。

他唯一能做的，只能蹲在床前握住她的手指，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祈祷着。

直到夕阳余晖撒向大地，透过窗户照在了李相夷的侧脸和那床边。

那是专门为了陈安也而开的，他知道他的姐姐很喜欢坐在床边看月亮。

李相夷心中一阵苦涩，直到握在手里的指尖动了动，他惊喜地抬起头，却只看见陈安也挣扎着坐起身，另一只手捂着脸。

身体轻微的颤抖着，陈安也死死咬着下嘴唇，被李相夷握住的手用力的揪着床单。

熟悉的檀木香，熟悉的温度和那熟悉的模糊。

绝望如浪潮一般包裹着她的身体，她抽出手往一旁摸去，刚好摸到了李相夷的嘴巴，她不信邪的转过身，双手捧着他的脸上下摸索着。

可尽管如何抚摸，眼前的场景依然模糊不清，只有少年墨色的长发和那鲜艳的红衣能让她辨认出，这是她陪伴许久的李相夷。

李相夷看着面前的人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着，似乎是不可置信，就连抚摸他的手也在颤抖着。

再然后，一滴泪落在了他的衣襟，将那抹鲜红染成了深红色。

他慌了。

“姐姐，姐姐，看着我，你怎么了！”

李相夷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可是在她的耳中，只有只言片语，她无助地抖着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牙齿咬着下嘴皮，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

是啊，她怎么会忘记呢，自己的一身毛病。

突然，捂在脸上的手被拉开，李相夷单膝跪在陈安也身侧的床榻上，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一手扒拉开捂住脸的手。

“姐姐，不要怕。”

“一定还有办法的。”

“就算寻遍天下，我也会找到让你恢复正常的药。”

听不清。

陈安也哭着摇着脑袋，她听不清李相夷说话，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这次的病症要比以往要更加严重，她甚至失去了最为清晰的视觉。

她看不到那皎洁的月亮，也看不到那骄傲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