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狱卒视角:
外面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
腊月十二,正是冷的要命的时候。
上头断断续续送来了冬衣,就连水牢里也添了几盆碳,狱卒们桌前点了三盆,还有一盆送到了孤月夜最后那几个弟子面前。
快过年了,领头那位塞给我一把长命锁,除了为老弱病残们填一把火,还想要我特意关照关照楚宗师。
这些名门正派之人果真是君子,自己都火烧眉毛了,还有空去管别人。
我冷笑一声,将那把长命锁踹进了怀里。
“他且死不了,管好你们自己吧!”
这位楚宗师是块硬骨头,有时从水里捞起来冻的直打颤,却也从不开口求饶。且他虽被关在水牢里,可帝君不见得要杀他。药物食物一应俱全,帝君还会在人浑身湿透,冷颤不止时脱了大氅直接披在他身上,再抱起来搂紧怀里。让人捉摸不透。
冰冷的水浸透了帝君的衣裳,他并不在意,而是低头询问者什么,然后侧过头贴近了听楚宗师的答复,那一刻,我有种错觉,这位帝王神情中是否有些许柔情。
很快,这一丝柔情便被愤怒和疯狂所替代。屡次碰壁的帝君黑着脸扔下他,挥袖而去,水牢的大门再次紧紧关闭,楚宗师被重新束缚到刑架上,随后便是持续到半夜的折磨和流淌一夜的水声。
冰冷的水反复没过头顶,待快要窒息时再退去。浸透的身体抵挡不住墙缝间透出的寒风,刺骨的冷让人一夜一夜无法入眠,这种刑罚对身心都是巨大的折磨。可那位楚宗师硬拖着受损的身躯坚持至今,每每受鞭笞时更是一声不吭,身处阴霾之地但眼神依旧坚定明亮,从不肯屈服。
我叹了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头脑里驱逐出去,随后端着两盆碳火,放在了楚宗师脚边。此时牢中水流已经退去,按照帝君的要求,白日里将他放下来休息,还要披一件大氅,烧火的碳也要用帝君和皇后才用得上的红萝碳,烧起来不但火旺还没有呛人的气味。
楚宗师瑟缩在帝君留下的椅子上,半张脸埋在大氅里,头侧在一旁沉沉睡着。他两颊是不正常的红晕,头发湿漉漉地贴在两鬓,衣服也只干了大半,不必想,定是冻得生病了。
按照帝君的吩咐,我将桌上的药煮好一日两次灌下去,外面也会送来参汤吊着。这几日楚宗师一直在生病,醒来的时间不多,药喝得很利落,只是喝完要皱好久的眉头才能继续睡去。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帝君和楚宗师为何如此互相折磨,这也不是我一个狱卒该去考虑的事情。
放下碳火后,我瞧了时辰,回来端了桌上汤药,想去叫醒楚宗师。再过一柱香的时间,帝君就要过来了,他来之前是要将人灌完药绑好的。
我拍了拍楚宗师的肩,他猛地颤抖了一下,随后睁开了双眼,也辛苦他一双凤眼瞪得滚圆,看样子是被吓到了。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瞳仁急剧收缩,充满了警惕。
我把那碗药端到他面前。
“请您喝药。”
楚宗师没有说话,只有些木讷的点点头,缓了一口气,才缓缓伸手去接我手中的药,此时,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端走了药碗。
我猛地回头,一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牢中唯一的光源,我来不及想,连忙下跪行礼。
帝君并没有看我,一挥手,我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出去了。
“冷吗?”
他将镶了银制关节护的手套扯掉,温热宽大的手掌去摸楚晚宁红润的脸颊——比他手掌的温度还要高些。
楚晚宁侧过头去避开他的手,将头全部埋进了大氅里。
若是寻常眷侣,这些动作颇又些撒娇卖乖的意味,只是楚晚宁是真的厌烦,而踏仙君也不以为意,掀开了大氅,提着胳膊将他从椅子上拎起来。
一阵冷风灌得楚晚宁直打颤,踏仙君偏是要凑过去在他耳边呵一口热气,************手指拨弄着他已半干的头发。
“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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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头发散乱,眼尾鼻尖像是哭过一般的红,眼神也是由怒转恨,几乎要溢出来一般,恨不得扑上去绞死眼前这个男人——一边羞辱他一边笑脸盈盈地看着他。
杀了他,或者杀了自己!
“墨燃。”
他咬着牙,声音因为羞耻愤怒而微微颤抖。
话一说完,眼泪就落下来了。
墨燃心情还算不错,捧起他的脸,指腹有些温柔地拭去了他眼角的泪。
“师尊怎么哭了?”
他虽这么问着,却期待楚晚宁多流一些眼泪,最好哽咽抽泣,放声大哭,届时他可以将人搂进怀里轻声安慰,哭吧,他爱看。
可楚晚宁一向要强,眼角噙着泪,泛着水光,眼神却犀利如刃。
“那一年我为什么没杀了你?”
“你说什么?”
墨燃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又缓缓落下。他脸色瞬间黑得可怕,一时间脑子里涌现很多画面,楚晚宁从不正眼瞧他,这个师尊,总归是想要自己死。
为什么没杀了他?哪一次?是墨燃颉花那次天问没抽到他的脖子上?还是师昧陨落没推他一起下地狱?或是第一次发现异常没有立刻清理门户,也可能是成亲后没把那柄匕首插进他心脏里。
他将这个谪仙一般的人物幽禁在水牢之中,每日百般凌辱虐待,从未想过是不是自己逼他太狠,一日复一日的折磨与摧残耗尽了楚晚宁的耐心,楚晚宁恨透了他。
墨燃猛地扯住了楚晚宁的头发,逼他抬起头直视自己,楚晚宁也不甘示弱,瞪了回去。
踏仙帝君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水牢之中。
“来人,把他吊起来。”
我推开门,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