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雾色

乡愁难掩悲哀之情，如若谈到家乡，我便提及小桥流水之上的晚秋，那是母亲的桂花香水，亦是奶奶死去前的丝丝无声愿望，家乡的茶火终究是盖不住人间烟火色。

(1)

“风吹年年，年年吹风，你说这日子过得这么快，为什么这桂花香水的牌匾却还是挂不到店铺的头上。”奶奶常年这么讲，她那年迈且长满老茧的手，抚摸着满是铜臭的门，门槛微起，满庭的桂花树扶摇舞动，“庭中桂花动，昏黄照山头。”奶奶拉起身边的妈妈，走向桂花海潮，随手拾起一片飘香，放入菜花篮之中，妈妈接过篮子，奔向山野，绿色是家乡的厚土上的麦草，农家孩子欢愉的时刻，便是秋季的阿娘采摘桂花的时刻，我在林间一瞧，望到了那抹不同于劳动之人的影，那是一片农家的欢乐景象，人群攒动在绿野之上，遍地都是承着沐浴在烈日骄阳炎火之下桂花的影子，“小妞，快过来帮你奶奶筛选桂花。”我顺着这片稠密的乡土迈进了母亲的土地，“快点儿，几株桂花要选新鲜艳丽的，这样才能调出令人耳目一新的桂花香水。”阿娘头上洒满了汗水，那是劳动人民的眼泪，我火急火燎地迈开了腿，挑着桂花的担子，奔走于旷世之外的桂花园。自此，我便想，家乡……是秋季绵延之下的星星之火，乡人长情。

(2)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阿娘，他母亲对他真好。”母亲望了望我手中的诗词本，言笑道：“你阿娘对你不好吗?”我赶忙摆了摆手，皱着眉望到了母亲眼角的弯弯，“逗你的，说正事，今天有一个神秘的日子，是你奶奶的生日，我们一定要给她一个惊喜。”她拍了拍我的肩，拿起筛桂花的担子走了，我打掉手中把玩的石头，沉思道：“奶奶的生日该准备什么惊喜呢？”目光不禁迁移到身旁的桂花碎上，一个念头在脑中闪现”不行，我的零花钱根本不够。”我气恼地甩了甩脑袋，不经意间来到了奶奶的屋子，奶奶竟然不在，我四处张望着，还是奶奶身上熟悉的木质檀香味，“哎!那是什么？”我拿起奶奶床边的木盒子，打开一看，瞬间瞪圆了眼，里面竟藏着数张红红的大钞票，我哪见过这场面，赶忙偷偷地把它藏到衣袖里，渴求拿来换能卖桂花香水的店铺地契，“小妞儿，干嘛呢？”我惊地一跳，衣角里的红钞瞬间掉在了地上，阿娘拿着汤药的碗掉落地面，药洒了满地，空气瞬间被抽了出去，屋子内万籁俱静，“那是你阿奶的救命钱！”她瞪红了眼，那一刻，我慌了。

(3)

风过麦梢，是晚秋，是立冬。我哆哆嗦嗦地挺立在家中的祠堂前，浑身颤栗着，拿起破开的木盒子，泪流满面地对上了阿娘的注视，那是奶奶的救命钱，我到如今才知道……“娘，我错了，我不该……拿奶奶与您的血汗钱去买店铺地契。”她带着复杂的眼神注视着我，我仿佛看到了如水波的寂静，似桃花的喜悦、失望与桂花香水中的淡淡愤慨，她似被浇了一桶冷水，浑身惨白拿起了手边的戒尺，一遍一遍重复着打在手心上的动作，阿娘为什么会像一个机器人呢，这句话在我的脑中乱窜着，直至意识的模糊。“兰儿，外面为何这么吵?”这是我第一次见奶奶叫阿娘的乳名，她拖着受伤的身躯走在冰凉的地板上，见此情景匆忙将我扶起拦在身后，大声质问道:“你打她干嘛，她还只是个孩子!”“可她差点就偷走了您的救命钱！”阿娘放下了戒尺，哆哆嗦嗦的眼泪没命似地往外涌，“那我就不治了呗。”奶奶苍老的手再次抚上了门，我小心翼翼地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着：“奶，得治，得治。”泪珠被雾色蒙上了布，后来便什么都忘了，只记得有些理想终究是黄粱一梦,正如奶奶的店铺随风飘散，直至故乡的摆渡船开到了安眠之地……她死了，那日的她托着负重之身受了刺激，病情加重。

（4）

“夜未央，思未央。”我的故乡充斥着劳动人民的喜悦与我的愧怍，兴许一时的兴起，真的需要一生来治愈，正如奶奶的理想与那桂花香水，沉醉于清新，不愿踏出，却也清醒地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