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玄阁曾经因为治好了国师,而备受敬仰,百越国上下都有他的神庙。但和其他神官相比,玉玄阁是最没有前途的那一个。因为法术无所不能已经成为了天下人的共识,医药学难以发展,近乎枯竭。作为一个掌医的文神,玉玄阁看着百越国殉葬于火海,看着无数疫病降临人间,只感觉无能为力。但这也坚定了他某一个决心。
千年来,刨坟挖尸一直不被许可,把安祥的死者开肠破肚、大卸八块更是一件让天下礼仪之士深恶痛绝的事,而玉玄阁就弃道德伦理而不顾,开辟了这个先河。他认为,只要方向正确,目标光明,手段黑暗了点也没关系。
昨日,灵稷明带着自己的法器们来到了地宫,江墨寒要礼仪鬼们去待客,自己则陪玉玄阁画好《生人五脏六腑全图》。
三个时辰之后 ,玉玄阁洗了手,摘下面具,换了身衣服。
灵稷明、龙雀、赤名本在倾信台和暗澈的接待下吃着点心。这时,迎宾殿的门忽然打开,玉玄阁一身宽袖黑衣,同时在衣袖口和下裙有一些白色浪纹作为点缀,他的束发也被一根短短的黑色发绳绑起。腰间挂着三根小匕首手上还拿着一个药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黑化了。
“玉神大人,你……”灵稷明难以开口。
“哦,你是说这个,之前破尸体去了。赶得急,忘换了。” 玉玄阁解释道,“毕竟我是玉神,破尸体只是为了钻研医术。”
“哦~”灵稷明、龙雀、赤名恍然大悟。
玉玄阁又把写好的《玉经》交给他们看,这部医书才写了不到三分之一,里面的内容却有很多其他医书上找不到的。
江墨寒走进来,赤名的眼神有些复杂。
“请问三位来此有何贵干?”江墨寒问候道。
灵稷明把没写完的书还给了玉玄阁,然后把天庭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玉玄阁沉默了,江墨寒吸着凉气,暗澈拍着倾信台的背,把他带了出去。阴冷的空气中弥漫着同情而紧迫的气氛。许久,玉玄阁说道:“我只是一位会法术的医师,不想掺和朝政大事。可遍地狼犬,称何快意。”
江墨寒点了点头,他也清楚瑞璘的真面目就是想报复任何有百越血统的人。同时,瑞璘建偏殿集中关押有百越血统的神官也是极有可能的。
“那还能怎么办?吾也是能斗得过瑞璘的人,同样,吾也不想让明霁淌这滩浑水。”江墨寒很了当地说。
“拯救苍生之方法,有成千上万种,我不想也不能与帝尊为敌。”玉玄阁放下茶盏道,“除非迫不得已。有时,我甚至希望暮寒不要不要那么帮我,我又何尝不是一个凡人呢?”玉玄阁说着。
江墨寒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一切都听明霁的决断,你说去哪就去哪。”江墨寒斩钉截铁道。
玉玄阁想了想,道:“不妨去漓国,那边还好,不会像百越这样。”
灵稷明点了点头,法器们见主人都商量好了,就没说什么。
“哎,三位已经背离了天庭,出去了也是叫花子似的,不妨在吾这陋室住上三日,尔后启程去漓国如何?”江墨寒问道。
灵稷明他们三个也不好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地宫的伙食很好,有鱼有肉,今天来了客,又添了两道菜,就是玉玄阁亲手做的茶叶蛋和鱼肉拌饭。那茶叶蛋中的茶是玉碑山上的山茶,黎明之下,朝露洗涤,品质极好。但玉玄阁努力掩饰着内心深处的忧愁。鱼肉拌饭也很好吃,是用肥嫩的草鱼肉和米饭拌在一起,江墨寒每天坚持吃三碗,彻底折服在玉玄阁的炉灶下。
深更半夜,玉玄阁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住的房间,在桌前写着《玉经》,江墨寒帮他整理着手稿。柳楠忽然跑进来,看着两个哥哥在桌子上忙着什么。
“柳楠,既然你过来了,就帮我把你那边的书拿来。”玉玄阁说着。
柳楠本来是来找玉玄阁玩的,但现在搬着一堆书给玉玄阁。这些都是玉玄阁没写完的,也就是烂尾楼。江墨寒说要玉玄阁先休息一下,自己可以帮他解决。
玉玄阁摇了摇头,可很快就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江墨寒笑了笑,说道:“莫要在这里睡,回床上去啊。实在不行,吾抱着你。”
“那好!”玉玄阁回答地特别干脆。
江墨寒抱着玉玄阁上了床,柳楠向他们吐了吐舌头,随后跑出了那个巨大的房间。
好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灵稷明他们也休息了,玉玄阁也好想做好了去漓国的准备。
但天有不测风云,玉玄阁的脑海中这一次没有浮现出百越亡国的场景,而是一片荒山中的宗门,与朏至苑有几分相似。然而,却是一片大屠杀的场景,原因是那宗门的第一任宗主就是一个百越人,所以这个宗门也不能留。那种吓人的场景在玉玄阁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一日,玉玄阁终于离开地宫,见到了久违的阳光,见到了青草绿树,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但是,江墨寒似乎有些不情愿。
暗澈对倾信台说道:“头一回出来看凡间的人间烟火,可不是有些期待?”
倾信台猛地点了点头,目光中尽是憧憬。灵稷明伸了伸懒腰,看着蓝天下毫无生气的焦土,悲上心头。
玉玄阁呢?他早已走到竹林之中,漫步沉思,好像在思索些什么。
“明安六年五月初五,玉神游于仙竹之境,至于林中闻鸟鸣之悦耳,观泉石而安心不见万紫千红而乱眼,不见千书万卷而劳心,唯有繁密青竹,山中之雾朴素无华,心容心外之万物,君子生于闹市而心容万物朴素无华,必有仙竹之志可成大器,小人莫及也。
“绕竹行路,见明光之潭,波光似鳞,怪石环边,有黑白二鲤甩尾而行,浮光跃影,动身亦动水,水动而生情,多见而意不同,天之理也。行于半山望竹而动容,倚竹歇,迎凉风。清水动波于潭中,则风动水亦动,风停水亦止。何尝不有情者在,思至此,落泪生悲,踏于朝露,抚石而缓动,奏笛而陶心,世间万物皆有情也,物皆有情也,为何人杀而不悯,食其肉却不哀。
“行已至此,看天地茫茫,白玉之小,家藏江海而不及天,万贯金财而不过地,为何取经而望玉,占海而望天?思夺取之计乎,乃是欲不尽,贪不止,终怨己无力也,夺舍悔恨离终,害无穷也,不妨立于山岗而远眺,观天上有灵,而云出龙;水中有林而浪出鲛,竹间有灵,而叶成凤,人若有灵,则心有神,去贪除恨,承天命所成也,得之信夫。情灵之圣也,无需多叨矣。翠竹如翡,风动竹响,泉水细流似长笛之音,玉神坐于石上,弹其古琴,与风竹泉石相伴,同成一景,为凡尘宝玉,世间佳话。待后人赴此而观之,嗟夫,至于孤竹之影,琴律存于林间,不知源尽。
“后人只寻悦耳动情之琴声,不寻玉神雾中之理,悲则因此。”
玉玄阁全程幻想,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下山。
“还愣着干什么?下山去啊!”赤名对众人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