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准备上榕城,依旧是余轻音来接他们。梁美秀原本还很不好意思,不过在走之前留了余轻音在家里吃午饭,又给了个红包后放松了许多,而且她发现,自家女儿好像更加黏余轻音了,这也算是一个好兆头。
总觉得随着年岁的增长,梁绕和李眠的心境似乎愈发沉重起来,尤其是李眠,闲暇之时总是低头沉浸在手机的世界里,或是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出神。她内心深处对他满是担忧,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办法来帮助他。梁美秀轻叹一口气,缓缓将日常所需的物品一一装载到车上。
一到榕城李眠就消失了,不用猜都知道他肯定是去找徐鸣山说话了,梁绕有点担心,也没跟余轻音叙旧太多,赶忙追了上去。
墓园依旧安静的可怕,除了她哥和她一个人都没有,徐鸣山的墓碑被李眠擦干净,上面的照片依旧是阳光开朗,李眠不由地露出一抹淡笑,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梁绕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也跟着陷入沉思,肩膀突然被轻拍了下,吓得她打了一个颤,差点叫出声,幸好被捂住了嘴。
“抱歉啊绕绕,吓到你了。”
是李籁之的声音。
“籁之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啊?”
李籁之没有扎双马尾,而是披着头发,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些阴郁。她一只手里拿着一捧花,一只手拎着一个盒子,穿了一件黑色的西装,一看就是来探望已故的家人的。梁绕突然想扇自己一耳光,为什么要明知故问。
不过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被李籁之单手圈在怀里,现在是胸膛贴后背,而且感受到李籁之炙热的温度。李籁之本来就比梁绕高一个头,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梁绕耳尖,一阵痒意席卷全身,她吓得立马退出,并道了歉。
李籁之没有平时的嬉皮笑脸,梁绕也有点慌了。
半晌她才缓过神,淡笑道:“没事的绕绕,不要道歉,我来是来看望我弟弟的,今天是他的生日。”
同样也是忌日。
李籁之上前摸了摸梁绕的头,确定对方不再怀有歉意后,道:“绕绕能陪我一下吗?”
梁绕点了点头,主动帮李籁之接过盒子,见李籁之已经走上前,她先是跟李眠说了声让他回家后给她打电话,这才追上去。李籁之已经将花放在墓碑前,那是二十三支白百合。梁绕把盒子递过去,李籁之将它打开,里面是一个蛋糕,插着十七根蜡烛。
墓碑四周也很干净,看来是经常来的,照片上是一个小少年,眉眼与李籁之极像,特别是笑起来,不过照片有些旧了,所以看着就有点糊。碑上刻着“吾弟李听之之墓”。李籁之掏出火柴点燃蜡烛,小声唱起歌。
“祝你生日快乐——”
梁绕也跟着蹲下,在一旁跟着唱。
李籁之脸上浮现温柔之色,她柔声道:“我们家听之满十七岁了,姐姐给你买了草莓蛋糕哦,你不是说最喜欢了吗,给你放这了,都是你的。”
“我和听之是龙凤胎。”
这句话是对着梁绕说的。
“本来不想跟你说的,不过有点忍不住。他是我弟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不过我体弱多病,他也是,我们几乎每个月都要进一次医院,但他身体比我差一点,头发大把大把地掉……你可能会认为他是病死的。”李籁之低着头,长发盖住了她的眼睛,叫人看不清神情,但握着火柴的手紧紧攥着,骨节有些发白,“他们都说他没救了,所以就注重培养我,但我不想放弃他,一直在努力,他就算再痛苦也会笑着安慰我,让我放松一点……”
“但六岁那年,我查出心脏衰竭,命不久矣,匹配心脏也很困难,他也有点病重了,有一次实在撑不住,进了ICU,我以为我就要这么死了的时候,他忍着痛苦来看我,跟我说‘姐姐,你别怕,等我死了我把我的心脏给你,让你好好活着’……”
“再次之后,我身体好了很多,但再也没有见过他……”
李籁之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时脸上没有泪,只不过眼眶通红,她道:“他那时候都病成那样了,他还说要我留长头发,然后扎双马尾,因为这是我小时候的梦想。”
“所以你就一直留着双马尾,是因为你弟弟。”
李籁之不可置否,她苦笑道:“其实如果他愿意治,是能治好的,但听母亲说他不愿意,有时候也挺怪自己的,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一定要活着?感觉他也挺怪我的,如果不是我,他肯定会愿意治疗。”
李籁之穿的有点单薄,说话时身形有些发抖,不过她依旧不动,目光静静落在那张照片上,腿有点发麻了,电流似的在下身震动,她将手放在心口处,心脏在平稳地跳动,不是她的,是属于那个六岁少年的。李籁之还想说什么,就听到旁边窸窣一下,接着她就被一个人抱住了,一个很温暖的怀抱,不过她站了起来,不然可能会摔。
梁绕的手似乎也是冰冷的,但身体确实温暖的,李籁之愣住了,弟弟去世后第一次被人用拥抱来安慰,这是一种很俗套的安慰方式,无言,却能给人一种很奇怪的体验,让人刚建立起来的屏障破碎,一股莫名的冲动想哭一场。
“他爱你,他不想看见你因为病痛而死去,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梁绕温声道,“他可能知道他这么做会让你感到愧疚,也会让你难过,不过相比起这些,他希望你能开心的活着,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留着长长的头发,扎着双马尾,即使是普普通通的过完这一生,也比躺在病床上好。”
“他想让你开心,因为你是他的姐姐,他也很爱你,你说他是有机会治好的,即使是下辈子是个药罐子,可他为什么会放弃呢,因为他想着如果他治好了,那么你就会多一分危险,他之所以不告诉你他能治好,也是希望你用他的心脏的时候,不会感到那么的难过。”
“他给了你生的希望,又不希望你感到愧疚,如果他现在在旁边的话,那么他肯定不会后悔他这个选择的。”
“听之爱你,他不怪你,也不希望你怪自己。”
李籁之将头埋在梁绕的肩膀处,手也环上她的腰,一种莫名的感觉在身体全身蔓延,心脏也加速跳动,她突然不想松开梁绕了,想一直这么抱着,一直这么抱着……
梁绕松开她,不过顺了那盒火柴,将蛋糕上的蜡烛重新点燃,在李籁之疑惑的目光中,又将生日歌唱了一遍。
“籁之姐姐,生日快乐。”
以后的生日,跟听之一起过吧。
(未完待续……)
青洛宁鬼知道我是怎么写那一段安慰的话的,是硬着头皮写的,受不了了,怕写成道德绑架或者强行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