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各位，从现在开始，游戏开始！你们再也回不去了！
“哎，你俩看那个背对着我们的纸人。”吴芯漾从身后拍了拍岩言的肩膀，岩言咽下一口唾沫，往纸人的方向转头。
风从纸人身上走过，雪却落到了新客头上。
那纸人手里拿着一把古铜镜，虽是男人，但装扮上活像个姑娘。镜子上沾了灰尘，阳光从西楼顶部的纸窗偷偷溜进来，投射在那块晶莹的东西上。
岩言掏出手机相机，对着镜子放大像素。
镜子的偏斜角度，不偏不倚地照在这段观众席中间的空档。
他能看到我们。那镜子上有他的一对黑眼珠，还有我们的每一双眼睛。
每一双，发白的眼睛。
“我不看了，阳光反射过来眼疼。”杨宇转过身来，看旁边的中年大叔，“刀疤大叔，刚才他说什么？”
“他说我们再回不去了。”大叔脸上有一道长疤，从左额裂到下巴右侧，他小声回应道。
杨宇嗤笑道：“一把年纪了还说这种冷笑话。”
这里没有信号。岩言把手机收起来，打一个寒战。
另一个大叔直勾勾地看着在手舞足蹈撒纸钱的刘三喜，从兜里掏出一份证件，摇摇头：“我们的同事，没从这座楼里出来。”
刑侦队，王竹。
刀疤大叔也拿出了证件。
刑侦队，孟哲。
“……”杨宇不再说话。
红袍子的女孩摘掉了头上的兜帽，她高高地举起了手，脸上洋溢着天真：“刘先生，那要怎样才能出去呢！”
“出去？嗯？”刘三喜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喀，二十度，喀，四十度，喀，六十度。
他把头向右歪一个准确的六十度角。
“在西楼，新客来到这里活下去，都是遵守西楼的规矩，各凭本事；你们想要出去，当然也是你们自己想办法。”喀。他两手上下一道对角线，把头拧回来，“从现在开始，给你们十分钟把想说的说完，我十分钟后开始讲西楼的规矩。”
孟哲立刻喊住众人：“你们五个等一下，我是刑侦队孟哲，这位是王竹，我希望十分钟内大家排好队过来配合我们做一下笔录，我需要知道各位的个人信息和来到西楼的目的！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带大家出去的——”
“浮力浮力浮力，起飞起飞起飞，突突突突突突！”红袍女孩子大喊着打断警察施法，弹跳着穿过三个学生，跑到观众席看纸人去了。
杨宇和岩言对视一眼。
岩言上前一步，王竹、孟哲和他握了握手：“我叫岩言，桂城大学研一学生。这两位是桂城医学院的研二学生杨宇，大三学生吴芯漾。”
王竹肯定道：“好孩子，告诉我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我们来见穆菲小姐，她要和我们签约小说漫改。”吴芯漾说，“我们三个人都是。”
“……”孟哲欲言又止，王竹接着问道，“你们见过穆菲小姐本人吗？”
吴芯漾摇摇头：“在面试的时候见过，但是记不清了。”
当，当，当，当，当。
墨水涂抹过的边缘在氧气一点一点吞噬，眼前的一切由梦的一角撕裂成真实。
岩言紧盯着桌前摊开着不知被什么水模糊了的笔记本，头昏沉沉的，夜幕朦胧着思绪，他擦一把流到嘴角的眼泪。
我操，我操，我操。
他慌张地起身，拉长袖子把唾液淹没的地方盖住，没一点乱用，水早就干了，只是他嘴角剩了一点，没派上用场，白白地从嘴角探头出来排队。无独有偶，一支没盖笔帽的笔也不甘示弱，给右上角染好大一个黑点，企图在此建立据点，开启虫洞穿越新时代。
没事，没事，问题不大。真的是，考研怎么过来的，自信点，老子记性好着呢。我只是写着写着不小心睡着了。
刘三喜给每个人都安排了房间，房间里面物件齐全。客房里有洗手间，装修的很好。办公桌，椅子，床，衣柜，那玩意里面还有提供的衣服，都是青色的，且大多是戏服，看起来并不暖和。岩言将带来的东西扔在衣柜顶，防止碍事。
“咪咪！咪咪！”窗外有女人在哭着找猫，不知隔壁是谁打开了窗户，那女人冲开窗户的人像见了救星一般，“喂！你见过我的猫了吗！你见过了吗！”
窗户砰一声关了。
“喂！你别躲啊！肯定是你偷了我的猫！”
岩言深吸一口气，脚尖蹬着地面，撕下这页毁掉的纸，重新翻一页，紧握住笔，尝试再一次写字。
笔不再吐出黑色的血，他笔尖向下用力甩动，多少出来了些。
西楼的规矩。
他左手捂住半张着嘴，上下嘴皮子一动不敢动。
1、钟的响声代表时间。比如一声是凌晨一点，十三声是下午十三点。西楼禁言时间：5：00~17：00。禁言时间所有客人禁止交谈。西楼宵禁时间：23：00~5：00。宵禁时间客人需待在各人的客房内，禁止外出。
2、除特殊情况外，每人一间客房，除晚宴时间，禁止三人以上的扎堆碰头。禁止触碰拉上的窗帘。如你客房里的窗帘是拉上的，请不要将它收起。
3、每天早餐、午餐均在客房食用。18：00，所有人在一楼观众席共进晚宴，19：00需有人吹响笛子。晚宴结束前，任何人不得离席。
4、图书室开放时间：6：00~22：00，图书室内的物品禁止带离图书室。
5、一日三餐由刘三喜招待，除了晚宴，食用早餐、午餐的时间、想吃的食物，都可以在厨房留条子。不留条者默认每顿吃四喜丸子。
6、晚宴时间、住客会议时间住客需换上衣柜里的衣服。
7、现在是2025年12月24日6点整,倒计时开始，请在五天之内找到离开西楼的方法，并离开西楼。若五天内没有一人离开，将在会客厅召开住客会议，以投两枚骰子点数相加的方式获取死亡人员数量，死亡人选由所有住客投票决定。
强调以上规定，违反者一小时内必死。
好像就这些？只有这点？
岩言放下手里的笔，举起本子对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模糊能看清字的划痕。
笑死。
那老头还说要带所有人走呢。
走个屁。怎么出去都不知道。要是找到的离开方法还有人数限制，那就真走不掉了。
刚才五点的钟声已经响过了。
宵禁解除。要不出去看看？
岩言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
门上一行小字：请记住您所在的房间号：12。
他拉开门，地上一份凉了的四喜丸子。他把盘子移动到桌子上，便走出去。沿着走廊从头数到尾，一共十四个客房。好多客房门口还有没拿进去的四喜丸子。不止是房间内部，房间门口也有标注。他不记得杨宇和吴芯漾被分到哪个房间了，刘三喜是在说完规矩之后才分的房间，那个时候禁言时间已经开启，第一天全天宵禁，连寻找离开西楼的线索都没给。
还有四天。
要在那之前离开……？
怎么离开啊，那刑侦队的警察来了都没走了。走廊里一个穿着蓝色旗袍的女人站在六号门前，领着一个蓝色衣服的小男孩，和一条黄色的大狗。他们都在向下面的看。阳光还没射进西楼，整个楼黑黑的。
岩言停住脚。
他有点担心那狗因为他是生人，为了护主扑他身上。
女人转头看了他一眼，笑起来，擦了红艳的嘴角向上扬，两手放在腹部向他鞠躬。那狗没有叫，乖乖地站在女人旁边一起低下头来。
岩言一惊，赶紧向女人回礼。
小男孩向他招手。岩言笑笑，走过这对母子，离了很远，到走廊头去。
昨天进入的门上了锁。
二号门大开着，一个年轻男子坐在门口，头发斑白，两眼无神。岩言在他面前停下脚，和他打招呼。年轻男子见他的手动，才微微动了动眼珠。橙色的外套上面染了许多墨汁，房间内的墙壁上贴满了漫画。
岩言觉得在哪见过他。
那窗帘拉得很死，没有光。
看起来他的精神状况并不好，岩言挪到一号房间与二号房间的隔墙，贴墙站立。这对母子到底在看什么？他们不是新客的话，应该不会对戏台子抱有这么大的兴趣了啊。
红袍女孩也起了床出来，和那对母子一起在门口等。昨天那些新客只有她没有配合警察做笔录。
浮力浮力浮力——起飞起飞起飞——突突突突突突——
无言的早晨，这么寂静，其实还不错。
要不上去看看图书室——
当，当，当，当，当，当。
砰！
门被猛地踹开，一个红格子裙的姑娘提着黑色的箱子走进西楼。相通的血色，那红袍女孩两手拽住了衣角，紧紧盯着那新来的姑娘。
她吐出一口气，伸手弹弹领子上的灰，把黑皮箱放到地上。
“圣诞节快乐，刘三喜！我来给梁先生看病了！”她扯着嗓子大喊道，门顺着惯性啪嗒关闭，铁链自动锁死，整座西楼都在震动，她扫视在二楼看她的客人，两眼眯缝起来，三道红色的月牙，喃喃道，“难得，有新客啊。”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