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当天晚上,皇宫,凤仪宫中。
夜半三更,曲裴睁开眼睛醒了过来。他赤着脚下床,踩着乱糟糟的,撒了一地的文书走出了房间,走前顺手拿起了自己的佩剑——明月。
一路来到后宫,母亲的居所。白净单薄的里衣随风飘动,披散着的黑色长发空中乱舞。脸色苍白,鼻尖冻的微微泛红。模样像是一朵白莲。
曲裴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母亲的尸体。他快步走过去,扛起母亲的尸体,一步步的走回了凤仪宫。
他双腿疼得厉害,谁也不知道曲裴是怎么把一个人的尸体扛回去的。这样的身体状态,别说扛起一整个尸体,就是三分之一重的尸体都不可能。
曲裴每迈出一步都很艰难,要喘气很久才能站稳,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双目充血。
……
母妃,我会给你报仇的……
等把母亲的尸体安顿好,放在那密室中,总算是歇了一口气。此时已经快要天亮了。
曲裴麻木的走出房间,看着满院子的落叶,突然握紧了手里的佩剑。
明月出鞘。
咚——
他一剑砍倒了那颗院子里的树。小时候与宋逸安一同栽种的那棵树。
曲裴发疯了一般的大喊,对着空气胡乱挥剑,双眼通红,披散着头发,模样像是一只恶鬼。每次出招都带着周围空气流动,几招下来,那颗断掉的大树被刮飞到天上去,又重重的砸落在荷花池里,湖水飞溅,撒了曲裴一身。
他这才冷静下来,整个人站在那,愣了三息的时间。
恍惚着把剑放回到屋子里,麻木机械的整理好房间,一干二净。随后离开了院子。不久后带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大堆黄色的正在开放的菊花回来,一株一株的插在地上,插满了整个院子。
一滴滴的泪珠掉在菊花上,他就这样种了两三个时辰的菊花,整个院子一片金黄了,他才停下来。然后一直站在院子里,双眼无神,直到早朝结束,直到宋逸安来找自己。
……
宋逸安在凤仪宫里转了好几圈,天都黑了,也没见到曲裴。
不会出事了吧……
他握紧拳头,把手背到后面去。
刚才来见他的时候,他好像不对劲呢…
就在宋逸安思索的时候,背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宋大人在这儿做什么。”
宋逸安身形一顿,随后赶紧回过头看他。
陛下……
他忽然觉得纵有千言万语,也一句话也说不出了。曲裴这幅样子,这幅样子就像是一个……怨鬼。
看着曲裴,过了很久才嗫嚅道:“陛下没休息好吗。”“嗯,没休息好。”曲裴微微垂下眼眸。
……
宋逸安看着他这幅样子,忍不住伸手去碰他,手掌覆上他脸的时候,他有些惊讶。曲裴并没有躲开他的触碰。
温热的手像是触碰到了冰块一样,猛的缩了回来。
“您房间里很冷吗,臣给您添些……”
“多谢宋大人,不劳您费心。”曲裴打断他的话,语气冷冰冰的。
宋逸安不说话了。他不敢再发飙了。这院子不知道被谁折腾成这样,他来了两次居然丝毫没发现。自己只顾着生气和懊恼,也根本没发现曲裴的状态居然如此之差……
他不免想起来,曲裴的腿。
“宋大人无事的话,朕先回去了。”曲裴抬头看了他一阵子,随后转身就回去了。
宋逸安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他觉得自己,很失职。
曲裴躺在床上,望着淡黄色的床帘发呆。他不想再走路了。昨天登基结束后就一直忙来忙去,腿快要报废了一样,今天好不容易有了时间,想着照顾好母后,却因为劳累过度,在那冰窖中昏睡了过去,导致浑身上下都冰冷的很。
他闭上眼睛,准备再睡一会儿,却感觉到温热的什么东西覆上了自己的额头,很有力量。
曲裴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那一袭黑衣。他看了他一会儿,伸手轻轻拨开他的大手。“宋大人还有何事?”“无事,只是不放心。”宋逸安握住他的手,帮他取暖。“臣叫了太医,等下就到。”
“宋大人政务在身,请好好工作,不要浪费时间在朕的身上。”
“……什么都没您重要,您不好好修养,龙体受损,臣不放心。”
曲裴看着他,许久才略带疑问道:“皇叔父?”
听见这个称呼,宋逸安身子一僵,随后赶紧道:“陛下!”
曲裴倒是一脸平静的看着他。“宋大人不是借宋家的名义入朝为侍吗,如何成为摄政王了?”“陛下……”宋逸安略微无奈道:“是为了保护您啊。”“是吗。”曲裴微微点头,动了动身子,侧卧在床,背对着他,看样子是不想再听了。
“……陛下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朕有自己的办法。”
“无论是登基大典,还是摄政王的身份,臣有自己的考量,不会害您的。等时机成熟了臣就会把位子还给您。您现在上台,只会被那些人害成昏君。”
宋逸安正在解释,曲裴却突然从床上起身,靠着床头,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他。“你知道朕不在乎这些。很早之前朕就说过了,朕不在乎皇位,不在乎名分……”
宋逸安愣了一下,随后低垂下头。“陛下,您没生臣的气吗,您被臣圈在这儿,是傀儡皇帝。”
“朕生气?朕心里到底如何你敢说你不知道吗?”曲裴眼里的怨恨有些藏不住了,他一把抓住宋逸安的衣领。“宋大人,登基大典那天的所有计划都是你一人安排对不对?”
“是。”
宋逸安点点头。
曲裴抓着他衣领的手微微发抖,用力把他推开,整个人都在颤抖。“朕不想看见你,你走。”
宋逸安僵住了。“您什么意思?”
“朕让你滚。”
这话像是一把尖刀刺入宋逸安的心脏,他看着曲裴,发现他眼中出了无尽的恨意,什么都不剩了。
咚——
宋逸安忍不住了,他一把将曲裴按在床上,浑身发抖。“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滚。滚的越远越好。”
“曲裴!”宋逸安一拳打在他耳边,气的不成样子。“知不知道我是为你好!你让我滚?你忘了以前的情意了!到底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个态度!”
曲裴看着他,突然笑了出来。
宋逸安身子一僵:“你笑什么。”
“宋大人,装的很像……”曲裴笑完又恢复了原来那般的平静。宋逸安的头发垂下来,伸进了曲裴的衣领,弄的他身上痒痒的。“朕不会放过你,永远不会。”
“我看你是疯了!”宋逸安红着眼睛。
“谁能疯的过你呢?”曲裴眼神冰冷,他微微偏头躲开他,想从他身下出来。“朕告诉你,就算是你权势滔天,朕也……”
曲裴话还没说完,就觉眼前一黑,嘴唇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宋逸安强势又霸道的堵住了他说话的嘴,一只手用力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拽起来,另一只手抓着他的头发,按住他的后脑勺,逼迫他承受着。
“唔……”曲裴皱着眉,伸手要推开他,却换来了更紧的拥抱。他被吻的身子发抖,有些喘不上气,在他猛烈的进攻中找出一点点的罅隙来,摸索到了他的下唇,狠狠地咬了下去。顿时,血腥味儿充满整个口腔。
宋逸安还是没松开。
门外,一穿着粗麻布衣的小年轻走了进来,悠闲自得。“这皇宫好生霸气……你们干什么呢!”
这小年轻正是宋逸安请来给曲裴看病的医生,榄芝。
他手足无措的站在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曲裴看见有人来了,挣扎的更加剧烈,一把推开宋逸安,大口喘着气,一只袖子拼命的擦嘴。耳尖红的像是要滴血了一般。
“宋逸安你他妈……”曲裴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意犹未尽的人,顿时羞愤不堪。“陛下,皇家出身怎么能说脏话呢?可别连我这个布衣都比不上啊。”宋逸安笑了一下,舔了舔嘴角。“陛下真是热情。”
曲裴不敢再说话了。
宋逸安起身理了理衣服,转身离开了,对着榄芝说道:“好好给他看病,最好把腿疾也治好。”
榄芝疑惑着,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