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

星期二和三的情况稍有“好”些。

我浑不在乎地冲进雨中的庭院，把满地落叶归于花坛土地，管他半不半小时，落叶清完就行了。

为了不经过长廊的时候碰到格兰芬多刚吃完午餐从礼堂出来的学生，我大绕远路，几乎走了半英里才回到公共休息室。我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想避开格兰芬多的，大概只是下意识里不想让她看到我这全身湿透的模样，并留下“落汤鸡”的印象吧。

星期二早晨时我去礼堂拿了大把的面包片，以及罐装牛奶，然后囤放在我宿舍的自带保温袋里，并决定每星期“进购”新的。每天早、晚餐，我就拿两块面包，用自带的牛排刀抹自带的一整罐能多益巧克力酱做个再简单不过的三明治，配牛奶吃。

以上所谓“自带”，其实都是妈妈在临行前给我备上的。

……

星期四的上午，终于放晴了。

天空才刚转为湛蓝，草药学的隆巴顿教授就规划了一次户外植物采集活动，目的地在禁林里——说实话说实话，要是早知道这样，我还宁愿今天天气和前两天一样糟糕。

我们步行下城堡通往禁林的小径，因为这次课和格兰芬多一起上，多少会比跟别的两个学院上好一些——因为，她在格兰芬多。

我们被分在三人一组——我、阿不思和她，我们勇敢迎接腐殖土和湿滑的土地，捡拾各种蔬菜、树叶、蕈菇、野草以及会变色的苔藓植物。

我找到一株银叶菊，摘下几根打了霜似的枝叶，悄悄别在她头上。

那泛红的金棕发在太阳照耀下形成一个圈光环，让她看上去比常日更加美丽。

……

雨后的阳光从橡树叶间透下，潮湿的土壤中处处是新生的菌菇，有的还长着蓝精灵似的小帽子，不过是鹅黄色的一圈。我呆呆地拨弄着几片新生的树苗叶，等我反应过来，阿不思和她已经走远了。

禁林无边无际，到处的景色都一模一样，让人根本分辨不出方向。我迷茫般在橡树下蹲着，踟蹰不知何去何从。

不知不觉太阳开始偏移，从偏东一直升到正上空；我彻底放弃了，毕竟我是这整个年级最堕落沦丧的人了——想着如有人来找我，那就回去；如果没有，那干脆死在这片森林里也罢。

太阳刹那间又不见了踪影，沉郁灰白的乌云再次冒了出来，从这边笼罩到那边，瞬时席卷整片大地。

我恨雨天，可它却总是缠着我不放，阴魂不散的。

蒙蒙雨丝已经坠下，我干脆把长袍脱了，整件盖在身上，反正黑色在禁林里也不算明显，这样只要他们找不到我，就又省了一件把尸体埋葬掉的差事了。

……我逐渐想念起了曾经的一切——仿佛我真的已经死了，在天堂回忆起人间的一切一样。我想妈妈，想她那温柔、浅笑盈盈的目光、和她拥抱时那股栀子的浓香、她最拿手的烤牛肉、薯条和苹果卡卡蛋糕——淋了枫糖浆的那种，她的名言“早熟是童年的杀手”……想到了她，罗丝，想她那泛红的金棕发与头上别的银针菊枝叶和那圈天使似的光环、玫瑰的醇芳与有如银铃般的清脆音色的笑声……想到了他，阿不思，时常安慰我时那抱歉无奈的苦笑。他曾经为了反对学院里的人歧视我并想出那些口令的人而在休息室里大吵不止……以及一切的一切。

但是却须臾没有想到过爸爸——他也是我唯独没有考虑的人。可能我早已把他排除于我的亲朋好友名单外了。我是说，要知道我连我们学院那个戈雷戈里·高尔的蠢蛋儿子罗德里克·高尔都想过了呢——他连扫帚的两头都分不清。

……

雨一直下。

我靠在橡树干上倒下，长袍盖住几乎全身。

……

“搞什么鬼啊，白痴？”我又惊又喜，是她，“马尔福少爷，要是你继续在这儿躺着，会错过午餐的。”

她从橡树林荫中走出来，泛红的金棕发显得凌乱，根叶菊却仍然插在发丝间。此时她就像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女精灵，比媚娃朴实些，却美得不可方物。

我多想告诉她，我都不想活了，还会在乎什么午餐？……但是此时此刻我什么也不想说，因为光看看她那双巧克力色的眸子就心满意足了。

“走吧，马尔福少爷。”她扶我起来，而我却意外地发现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我的右腿已经扭伤了，挽起裤腿一看脚踝处尽是青紫的淤血。

“你没事吧？”她帮我披上长袍，我把右手搭在她肩上，右腿疼得直不起来。

她笑了：“我当你的拐杖，你当我的指南针吧。”

看来，她也迷路了。

我的心跳正在逐渐加速，像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尽管我是先迷路的，而且方向感全无，但那样的心率给了我力量。

“左，右，直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