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噩梦。
恍惚间,Ceris似乎又回到终界的星空下,回到那片由晶紫过渡到深黯,装点着浩瀚星河的壮阔苍穹之下。她的战友们就在身边,她的父亲穿过人群走向她。她不自觉有些慌张。
“你是个军人,军人不怕死,怕死就不要当军人,就不要渴望接手终界。”
他那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殷殷教导又在耳边浮现。对于Ceris,现在这比噬心的蛇更可怕,更痛。
当父亲站在她面前时,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他脸上的失望令她根本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你为什么要逃?”
愤怒的斥责,不知来自于父亲,战友,还是她自身。
她无从回答。她亦不肯原谅自己。
梦到这里就醒了。她惊出一身冷汗,随即惊讶地发现自己仍身处Herobrine的书房。原本摊放在膝盖上的书已经滑到地上,先前为她领路的那只小猫乖巧地窝在她身边呼呼大睡。它身上的黑雾像火焰一样,安静地跳跃着。
她轻手轻脚爬起来走向门口,尽可能不弄出动静。那猫还是被惊醒,抬头望着她。
“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了。”
真奇怪,她竟会对一只小猫说话。不过Herobrine身边的,必定不同凡响,想必也能听懂人话。反正,她很自然地向它解释了自己出去的意图。
它真的听懂了,并且,一瞬间飞出去,挡在门前。
它猛烈地甩尾巴。它在生气。Ceris尝试继续迈步的片刻,它呲出尖利的细齿,冲着她哈气。
“我只是离开一会……”
这话没有起任何作用,相反,她对“离开”的强调只会更加激怒它。它弓起背,身体的边缘随黑雾模糊,进而迅速膨胀,几秒内便化作一头庞大的猫科猛兽。它轻而易举地将她扑倒,那颗兽头缓缓凑近,逐渐占据她的全部视野。
重。她的胸口此刻变得无比沉重,她比任何时候都渴望空气。她尝试大口呼吸,可压住她咽喉的兽爪令她根本无法如愿。凌乱的光斑在她眼前晃动,缺氧已经赶在她做出正确的反应前剥夺了她的全部意识。
直到异样的声音响起,恐怖的缺氧尚告一段落。
“停下,烛。”
她费了几秒才分辨出那是人在说话的声音。她费力地朝那个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只身披紫色袍子的骷髅,她从未见过他。骷髅站在门口,单手扶着门,另一只手抱着大沓的文件,像是刚参加完一场会议。
那只猫……或者说,刚才还是一只小猫的怪物,极为不情不愿地停下,体形也慢慢缩回一开始的大小。
它轻盈跃起,像一阵风穿过骷髅的身体,翩然而去,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骷髅对此未表示什么。他看向Ceris,眼神犀利,似能洞穿心扉。
“是终界公主吗?”
“是。”
“吾王在地下室等您。”
“带我去。”
骷髅转身为她领路。他叫Naeus,是Herobrine的部下。这些都是在和他的交谈中得知的。Naeus为人并不热情,甚至有些冷漠。她提出的问题几乎尽数被回绝,对于为数不多的他乐意答复的问题,他也只是单纯的作答,给出答案,死板得像个机器人。
地下室很大,并且它似乎更适合被称作地牢。走廊狭长而昏暗,铁栅栏在两边分割出一个又一个整齐划一的铁笼,它们中的一些还囚禁着鲜血淋漓的罪人,各种刑具堆放在地上,和囚犯们一起散出恼人的腥臭味。
他们经过囚犯面前时,总会听见一两声无力的呻吟、哀求,或者是谩骂,有个人甚至伸出手抓她的腿。Naeus举起手中的地狱矛,把那人的整个手臂砍下来。
“失礼了。”
Naeus脸上染尽鲜血,骷髅的面貌变得更为可怖。但Ceris觉得这才像他真正的模样。
走廊尽头拐个弯,她看见Herobrine从其中一个铁笼内踱出来。他保持着惯有的沉思状,只是皱起的眉头显得忧心忡忡。
Naeus快步走过去,向他行礼。
“吾王,人带来了。”
他点点头,示意Naeus退下。
“怎么了?”她问Herobrine。没有任何回应。他就像游离于世界之外,不声不响。她不得不又叫了他一遍。
“Him?”
他终于动了动,侧过身子朝向她。
“Ceris……现在,有些事情,需要你亲自解决一下。”他看向铁笼内部。
那里面,五根沉重的铁链将一个男人锁在石墙上,他被吊起的右手似乎已经折断,不自然地扭曲着。他的上衣被行刑人脱去,身上血肉模糊,翻卷的皮肉下甚至能看见骨头。白色的符文围绕在他身边,禁锢他的四肢,让他根本无从使用魔法。
他无力地垂着头,不停喘息。看不清样貌,不过身边不时翻飞出的紫色粒子和暗紫色的血液都明确地表示他是末影族的一员。
“这……”她一时竟不知该表述什么。
“一名刺客,”Herobrine把自己所审问出的信息告诉她,“来自终界远东的维尔克城,此行的目的就是刺杀你。至于是谁派来的,他还没交代。”
一块金色牌子被塞进她手里,上面刻有舒展八翼的神明。
“神令,进出禁域的通行证,只允许神明及其拥护者持有,”他转头看那个刺客时,目光里闪动着冰冷及嗜血的渴望,“这个家伙,和神明有联系。”
“万一他是偷的呢?”Ceris实在不敢相信终界的神会派人来杀她。
“倒也有可能。但从贵族手里偷出来的难度太大……”
“自欺欺人。”
那个刺客,艰难地抬起头,火一般的愤怒充斥在凌乱紫发下的眸子中。
“终界才不需要一个逃兵来领导……你们皇族的统治已经到头了……哈哈哈……”
他的笑,凄厉又狂妄。
拷打和审问并不是她的强项,不过如今她还是愿意上前,单手掐住他的下巴,用与生俱来的高位者的语调逼问出想要的答案。
“Reyolpme ruoy si ohw……”
她面无表情,说着一种奇异的语言。Herobrine从没听过,自然也没听懂,但他知道,这是末影族的语言。
刺客愣了一下,紧接着,近乎疯狂地扭动肢体,在锁链铮铮撞响中,他用尽全力狂笑。
“神要亡你,神要亡你,神要亡你!”他嘶吼。
他惨叫,口中喷出鲜血。一柄雪青色的利剑在一瞬间撕裂他的胸口,直刺她的心脏。会死,不予阻止她将在短短几秒内迎来死亡。
Herobrine迅速把她拉回身边,那柄由魔法组成的剑从她肩侧飞过,在空中扭转剑身,像是有人操纵那样,继续追击,剑锋撕裂空气的啾鸣如细绳般萦绕在耳边,令人禁不住战栗。Ceris的视线忽然被一片阴翳隔断,Herobrine将她护在怀里,身后飘动的斗篷化作羽翼包裹着她。利剑撞上羽翼,在魔法消散的同时毫不留情地扯下大部分羽翼。
Ceris猛地从他怀里跳出来,跑到那个刺客面前。
断气了。她颓丧地叹息。
即使被剥夺了大部分的情感,Herobrine仍能感受到她的失落。或许他应该去安慰她。
“Him……我想现在该吃晚饭了。先回去了。”
在他说出任何话之前,Ceris率先转身离开。死了个刺客而已嘛,Herobrine莫名觉着有些好笑。正常的人会因为死了一只狼人在骨魑菌落哭上几个小时吗?会因为死了一个刺客懊然离场吗?
他摇头,吹着一成不变的口哨,慢慢离开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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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