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立子澈视角
把林向倾送进手术室后,立子澈和叶掀守在门外。
“你先去洗洗手吧,他会没事的。”看到叶掀呆滞地看着手上沾到的血液,立子澈拍了拍他。
没过多久,林向倾的家属全部赶到,几人焦急地在手术室外等待着。
几分钟后,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一位护士从里面走了出来,“病人失血过多,急需输血,你们……”
“输我的!”
没等护士说完,三个不同的声音一起打断了她。
这三个声音分别来自叶掀,立子澈,还有温雅。
“病人是AB型血,你们的都匹配吗?”护士道。
“我的是!”温雅急忙上前。
“那你跟我来。”护士快步走开,温雅紧跟其后。
手术暂时还没那么快结束,立子澈等不下去了, “叔叔阿姨,我还有些事,先走了,后面我再来看他。”立子澈边走边朝他们挥了挥手。
虽然模糊,但他看到的那张侧脸,真的和他印象中的某个人特别相似。
在他被林向倾推出去的时候,那辆肇事车正好在他面前闪过,驾驶座的车窗没有完全关上,他看到开车的人貌似有点像陆白。
离开医院后,他打了一辆车,来到陆白家附近。
他跑进小区,急躁地按了几下电梯按钮,等了一会门开了,他看到陆白背着个包站在电梯里面,对周围满是警惕。
本来还有些不确定,但看到现在陆白这副要跑路的样子,他是彻底明白了。
他猛然伸手把陆白从电梯里拽了出来,抵在外面的墙壁上,气冲冲地吼了一句,“你到底做了什么!!!”
陆白被他揪着衣领也没有反抗,神色看上去很平淡,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切,“没什么,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撞了个人而已,对了,他死了吗?”
立子澈手指一松,愣是没想到陆白会说出这种话,当即朝他脸上呼了一拳,“陆白你疯了吧!!”
“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开车撞过来?我们不是朋友吗?!”
陆白一巴拍开他的手,不屑道,“没打算撞你,原计划是撞林向倾一个的,后来又看到了叶掀,就想着两个一块撞。”
他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无所谓地摊摊手,“我一点都不担心会不会撞到你,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推开别人的,他这种人,最爱做这样的事了不是吗?”
立子澈又甩了一拳给他,“你还有脸说,你去考驾照之前还是他教你学的车,你明明知道他会推开我们,你明明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你还撞他,为什么!!”
“为什么!”陆白突然还手一拳勾到立子澈的下巴上,他吃痛身体往后退了几步。
“你怎么不去问问他到底为什么!!”
两个人愤愤对视。
“你知不知道他妹妹因为他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凭什么他还能装作视而不见,把她当成一个透明人,对她爱搭不理?!”
“你在说什么?”立子澈挤着眉看他,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然而陆白并没有停下。
“她很小就患有精神分裂,一直以来都很喜欢林向倾,她做了那些事情仅仅只是不想他离开她,她伤害的对象也一直都不是他,她到底有什么错?!”
“凭什么他连一点改过的机会都不给她,把她推得远远的,害她伤心难过好几个月,我就问你凭什么!!!”
陆白嘶吼着喊了出来,太阳穴两侧爆起一根青筋。
立子澈听完后还是一头雾水,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就算是这样,那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那是他们兄妹两个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掺和进来?”
“因为我喜欢她,我没有办法看着她承受那样的痛苦,所以我就找人把他给打了,没想到打了还是那样。”
“我在想,是不是要把他弄死才能断掉这一切,只要他死了就没人能让温雅再难过了。”
立子澈杵在他面前听着这一切,看向他的眼神怒意更盛。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你喜欢一个人,绝对不是让你出手去伤害另外一个无辜的人的理由!”
“他无辜?那温雅呢,温雅就活该要遭受那一切吗?”
“那我们几个难道不是好朋友吗?有什么事情就不能当面商量再定夺吗?非要闹到现在这样你才满意是吗!!”
“反正我不后悔做了这件事!”
陆白话音刚落,立子澈就抬起了拳头,两人扭打在一起。
“去自首。”立子澈把他的手反在后面,按住他的肩膀。
“不去。”陆白使劲甩开他,把他推了出去,他们又继续打在一块。
打着打着,陆白忽然就不还手了,一副任凭处置的姿态,立子澈也僵在了原地。
“打啊,怎么不打了。”陆白斜睨他一眼,打过一架,他们两个现在脸上多多少少都挨了点伤。
立子澈渐渐松开手指,冷静下来后,他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太过冲动了。
陆白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捡回地上的背包,搭在身上,朝大门走去。
“陆白!”立子澈在他走出去之前喊了一句。
“失望吧,别把我当朋友了。”
陆白停在原地,很久才回了他一句,而后踏出门外。
立子澈双手抓扯头发,浑身烦躁得不行,对着墙壁就干上了一拳,可是呢,这拳除了泄愤,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没有追上去,而是返路回了医院。
刚才没有立马报警,是他对陆白最后的让步。
尽管如此,警察还是锁定了肇事者,对陆白展开了追捕。
得知林向倾脱离生命危险之后,他无处安放的心情总算有了个着落点,他开始思考要不要讲这件事情告诉他,又要如何去告诉他。
四天后,立子澈在家中得知了陆白的死讯。
因为算是车祸见证人,他被警察请到警局做了简单的盘问。
警察告诉他,尸体是在郊区被找到的,身上刀伤很多,可以其判定为致命伤。
每刀刺入的深浅不一,经验尸官检查后发现当事人好像并没有反抗的痕迹,他们怀疑是熟人作案,就询问立子澈印象中陆白身边有没有一号可能干出这事的人物。
立子澈并没有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他失魂落魄地从警察局走出来,在附近徘徊好几步,也不知道该去哪,这一切发生地都太过突如其来。
他不受控制的走到他家,看到陆白的家人正在整理他的遗物。
陆白的房间乱七八糟的,什么纸笔资料书全部散落一地,他妈妈说他肇事逃逸后,警察曾经过来查过他的房间。
能提供帮助的东西并没有找到很多,信封却是找到了一大堆,全部整整齐齐地被锁在一个抽屉里面。
简单翻阅过后,他们发现这些全都是情书,都是写给同一个女生的,看样子是一封都没有送出去,整个抽屉塞得满满当当,也不知道是写了多久。
陆白家人也没空招待立子澈,他自己也非常清楚,没在他家待多久就下楼了。
乘坐电梯下到一楼,他在电梯口外边站了很久。
四天前,他们两个在这里见了面,那时还打了架,明明那时还是一个大活人,怎么才几天的功夫,就……
“不是说好了要永远当朋友……”
立子澈手扶着墙,最后跪在地上,双手掩面哭泣。
(二)温雅视角
“你干什么?”护士被温雅的动作吓得一惊,差点把血管推了进去。
“医生,血够了吗?”温雅脑子有点晕晕的,看了眼抽出去的血。
“这不是够不够的问题,是你不能再抽了。”护士准备将她手上的针管拔出。
“抽吧医生,抽多少都可以。”温雅用手挡住了针管,不让护士拔走。
“你的身体承受不住,继续抽可能要晕一段时间,你确定吗?”病人那边急需用血,护士也不便与她纠缠下去。
温雅点头,护士没再阻拦,动作利索地又抽了一部分,之后温雅便在医院躺了一天。
她醒来的第一想法就是去看林向倾。
那时是林向倾昏迷的第二天早上,她轻轻推开门,看见叶掀坐在床边,看着他哥。
温雅也没有进去, 就在门口远远望了几眼就离开了。
第三天,她被温濡静带回了家。
趁着温濡静出门买菜,她用另外一台机给陆白打了一通电话。
“喂。”电话另一头传来陆白微弱沙哑的声音。
“你人在哪?”温雅冷冷问道。
“在西郊区这边。”陆白小声回她。
“还有其他人知道你的行踪吗?”
“没有。”
“具体地址告诉我,我后天去找你,那时候你带的东西应该也用的差不多了,我带些新的给你。”
“好,谢谢你。”
温雅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如果不是必须要知道他在哪里,她绝对不可能联系他。
“对啊,你就该像现在这样子,好好吃饭,看看你这两天,精神都变好了很多。”温濡静操心道,
“你哥今天刚醒,我跟他说了你的事,他的反应看得出来还是很在乎你,所以你不要太伤心,过两天我再带你去看看他。”
“知道了妈。”温雅听话地点点头。
自从她和林向倾闹掰之后,整天精神低迷,饭菜也吃得很少,每天都顶着一张哭丧脸,可把温濡静给愁坏了。
现在她突然又愿意好好吃饭,温濡静私底下当然安心许多。
吃过饭后,她假借逛街的名义到超市挑选了一把水果刀,偷偷带回房间藏了起来。
晚上睡觉前,她还特意上网搜索了人体器官构造图。
次日傍晚,她拎着一个空袋子,来到陆白说的地点跟他进行秘密汇合。
温雅在一处隐蔽的无人小巷等着他,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去,巷子周围起了风。
一个披着黑色外套的男人每走三步一回头,东张西望地观察着周围,正朝她这边走来。
确认周围没有人的时候,陆白才扯下帽子和口罩,“等很久了吗?”
“没有。”温雅看着他,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那就好。”即使温雅什么都没带,陆白也很满足,只要他能见到她就够了。
温雅披着头发,一阵风吹过,有几缕发丝被吹到前面,挡住了她脸的一侧。
“我有点冷,可以把你外套借给我吗?” 温雅伸手撩开发丝,问道。
“好。”陆白没有犹豫,立马脱下了外套披在她身上。
两人有一定的体型差,陆白的外套套在她身上,完全把她裹在了一起,她手的包都缩在了外套里面。
“还是冷,你可以抱抱我吗?”片刻后,温雅又问他。
“好……”陆白侧过脸,动作有些迟缓,但还是伸手把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
温雅把双手伸到他背后揽住他,在陆白完全松懈之时,她从手腕挂着的袋子里掏出水果刀,轻轻地拔开刀鞘,用力地将它扎进他的后背。
陆白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温雅快速拔出刀推开他,把披在身上的外套脱下包住刀柄,对着他身前又捅了几刀。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不准伤害我哥,你为什么就不是不听呢!”她边说着反复捅了好几刀。
陆白疼得跪倒在地,用手捂住伤口,嘴张了半天,才艰难地说出几个字,“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难过……”
“我的感受不用你考虑!”她又往他的腹部上插了一刀,“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为什么要撞我哥为什么为什么!!”
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握着刀捅了多少次 ,那段时间她就跟疯了一样,脑子里全是对他的恨意,等她再回过神来,陆白已经倒在地上不动了。
她慌慌张张地丢下刀和外套,拔腿就往外边跑。
虽然有外套挡着,但身上还是溅到了一点血,为了预防这点,她今天特地穿了件薄薄的防晒衣。
她将防晒衣脱掉塞进包里,将包沾了血的那一面面向自己,坐上公交回家。
“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都过了饭点了,打你电话也不接。”回到客厅,温濡静拦住了她,“怎么满头大汗的?跑回来的?”
“是啊,我…没赶上公交,怕你等久了,就跑回来了。”温雅强装淡定笑道。
“包给我,鼓鼓的装了什么,快去洗把脸吃完饭。”温濡静试图将她的包从她手上取下来。
温雅把包拽向一边,“不用了妈,我刚跑回来很渴,不太饿,你帮我倒杯水可以吗?”
“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温濡静迷惑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给她倒水去了。
温濡静刚走,温雅立马跑回房间,把房门给反锁了,将那件衣服和包包藏了起来,在衣柜找了一套新的衣服,一出房门就直奔浴室。
“不是说渴吗?怎么又洗澡去了。”温濡静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听到了温雅关浴室门的声音。
她没有调热水,将花洒开关调到了最大,冰凉的水淋湿了她的脸,顺着头发往下滑到肩膀。
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洗越心慌,头皮俞加发麻,她总感觉有东西在捆绑着自己,让她呼吸困难。
她往身上抹了很多沐浴露,抹了冲,冲了抹,一遍又一遍,但她还是觉得身上好脏,好像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她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洗完澡后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鞋子也没穿。
“怎么不擦擦头发就出来了,鞋也不穿。”温濡静见她被抽了魂似的,匆匆走上前去,摸了摸她的脸,“怎么这副表情?你的脸怎么这么冰?!你洗了冷水吗?”
温濡静把她牵到房间,给她披上了一件外套,拿起风筒给她吹干了头发。
温雅全程木纳着,温濡静说什么她都“嗯”,直到被送回自己房间,她才清醒过来。
她趴在床上无声哭泣,手指握拳捶打着被子。
她到底做了什么!
哭完之后,她缓缓从床上坐起,她现在真的很累很害怕,但有些事情她又不得不去做。
她找出一些纸笔,铺在桌上写起字来,整只手都是抖的,抓笔都抓不稳,写出来的字也是歪歪扭扭的,她撕了一张又一张,不管怎么写都写不出端正的字。
她也烦了,抓起那页纸一把撕了揉成团,连着笔一起扔到别处,趴在桌上大哭起来。
温濡静听见声音就到她房间敲门,问她怎么了,她也只能收好哭声,靠在门边,隔着门回她自己没事。
调整过情绪后,她重新开始写信,把她想对林向倾的话全部都写了进去。
一天后的早晨,她带着那封信来到了林向倾的病房,时间点卡的刚刚好,叶掀并不在房间里,林向倾也还没睡醒。
她悄悄走进去,将信放在桌面上,站在床前看了他几眼,想抱抱他,又怕吵醒他,又怕他不想看见自己……
最后还是只看了几眼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