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慢一点，小心摔跤。”林向倾跟在后面喊到。
“知道了，哥你也快点追上来嘛。”温雅走在他前面，笑吟吟地看着他。
“小心后面有车！”
汽车从她身边快速闪过，他冲过去一把将她拉了过来， “没事吧！有没有被撞到！”
“没事，只是被吓到了。”温雅笑着摇摇头。
“还笑呢，万一真的被撞到了怎么办?”林向倾皱眉看着她。
“哎呀，怕什么，反正有哥在。”温雅不以为然，继续乐呵呵地笑着。
“别走太快，跟在我身边。”林向倾把手伸到她面前。
“知道了。”温雅伸出手去，林向倾牵住了她。
“知道你贪玩，但是也要注意看看车，一直这样的话，以后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门。”路上，林向倾边拉着她边唠叨道。
“那哥就不要让我一个人出门，每次都和我一起出来好了！”她俏皮地挑了挑眉。
“你也真是的。”林向倾笑了笑，“那你要是没我这个哥呢?你又打算怎么办?”
“怎么会！”她傲娇道，“我不管，反正我是有哥的。”
“好好好，你有哥，你哥说不过你。”
遇上她，林向倾认栽，笑而不语。
走到小吃街，温雅又按耐不住，拉着林向倾就朝那些小吃摊跑去。
她挑，他同意，她吃，他付钱。
回家路上，温雅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
“哥，你真的不吃吗?”
“吃什么?”林向倾问她。
“糖葫芦！”她把包装纸撕开，递到他面前。
“不吃。”林向倾摇头。
“哈……为什么?”温雅有些失望。
“你喜欢吃，就都给你吃，我不太喜欢吃糖葫芦。”
“好吧。”温雅默默把糖葫芦移到嘴边，咬下了一颗。
差不多到家附近，温雅的糖葫芦也快吃完了，她到一旁的垃圾桶丢签子，回来的时候把手伸向林向倾，
“走吧哥，回家。”
林向倾还没拉到她的手，地面就开始剧烈震动，不远处的高楼正在坍塌，他脚下的水泥地也崩裂开来，将他和温雅分开，温雅那边的地面正极速下坠。
林向倾用力拉住了她，“抓紧我，另一只手！”
“哥……我害怕……”温雅哭着用另一只手抓住他。
“没事的，我马上把你拉上来。”林向倾双手同时发力，但那底下好像有什么在跟他抢，一股巨大的吸力正在卷着温雅。
“哥……救我……”温雅的手逐渐从他手中松脱，眼看全部手指都要滑下去，他在最后一刻用力去抓……
“抓住你了！”林向倾从梦中惊醒，大喊道。
然而映入眼帘的是那间熟悉的病房，叶掀坐在他旁边。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刚刚的触感，明明那么清晰真实，怎么可能会是做梦?
他双手抱头，声泪俱下，“我明明抓住她了……为什么还是这样?为什么……”
“都怪我……要是我早点跟她说话，要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不理她，她就不会……”
他右手握成拳，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腿，宣泄情绪，“都怪我……”
“不要这样。”叶掀抓住他的手腕。
“都是我害的……”林向倾发狂地挣扎着。
叶掀把他的手拉到自己的后背，把他抱住，“要打就打我吧，不要打自己。”
林向倾这才清醒过来，靠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几天后，温濡静因为接受不了温雅的死亡，过度悲伤，也走了。
短短几天，就有生命中三个重要的人相继离世，林向倾已经完全麻木了。
葬礼上，他跪在她们的遗像面前。
过去，林向倾和她们一起生活了十一年。
这十一年来，有过很多和她们的美好回忆，他们本可以一直幸福下去，但所有美好都随着她们的离开而抹灭了。
“这个是我的女儿，叫温雅。”
“哥，放学等等我好不好?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哥，陪我去吃东西！”
“哥！新年快乐！”
“哥，我看中了一条裙子……”
“我想哥陪我去旅游，拍很多好看的照片！”
“哥，我知道错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哥，记得照顾好自己，再见。”
和她们有关的记忆像老旧的影片在他眼前一帧一帧浮现，最终定格在温雅坠楼的那个画面。
葬礼还没开始前，林瑞荣来找过林向倾。
在将温雅的那封信交到警察手里前，林瑞荣已经看过一遍了。
他并没有责怪林向倾，而是将一本白色病历拿给了他，并告诉他那是温雅的。
林向倾翻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精神分裂症”五个大字。
林瑞荣说，温雅在来他们家之前，是有个亲生哥哥的。
她九岁那年，温濡静和她爸爸离了婚，温濡静一人带着两个孩子到外面租房住。
因为压力大，急需用钱，所以温濡静无暇顾及小孩，每天上下学只能靠他们自己。
她很喜欢她的哥哥，两人相差岁数不大，感情一直都很好，即使家庭分裂，有哥哥陪在她身边，她也依然快乐。
有天放学，温雅调皮地跑到马路中央，她哥哥看见了，跑出去拉她，却没想到旁边一辆车疾驰而来，直直撞了上去，她哥哥当场死亡。
自那之后，温雅常常自言自语，一个人上下学经常跟着有哥哥的那些孩子走，有一次还将别人家的哥哥拉回家里，说是自己的哥哥。
温濡静带她去医院检查，才知道她得了精神分裂症。
经过几年的治疗，病情偶尔有些好转，但还是无法根除。
直到遇到林向倾，她的病况才逐渐趋向稳定，这些年来快乐不少，温濡静会定期带她到医院检查。
林瑞荣说不是故意瞒着他的 ，只是不知道这种事情该怎么开口。
事到如今，人都走了，就不打算再让林向倾继续蒙在鼓里了。
“她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哥哥，她没有办法接受你和别人在一起，所以才……”林瑞荣道，“但是这次的事情……也没办法责怪你。”
别人越是这样说，林向倾就越觉得都是自己的错。
在地上跪了许久，一束花摆在了遗像面前，他侧过身，放花的人是立子澈。
他穿着一身黑衣，对着遗像尊敬地鞠了躬。
那封自述信立子澈也看过。
先是他的挚友开车撞了林向倾，然后林向倾的妹妹杀了他的挚友，再后来妹妹也死了……
总感觉是要替已故的人道歉的，但是那句“对不起”，又不知道该由谁向谁说。
立子澈鞠完躬后便默默离开了，他们最终什么都没说。
以后再见面，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彼此了。
葬礼结束后，回到家里空荡荡的，就好像她们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一样。三天了，林向倾没有吃过一次饭。
他不出门，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林瑞荣做好饭菜端给他，他也不吃，每天就靠喝水度过，这种消极状态跟他高三刚毕业那年暑假一模一样。
可那时候还有温濡静会来敲他房间的门，温雅也会闯进来看他，安慰他。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林向倾睡醒后发现自己又躺进了医院，他问林瑞荣自己是怎么回事，林瑞荣道，“三天没吃过饭，还能是怎么回事，饿晕了呗。”
林向倾右手摸着头，撑起身子，情绪本来就消极，又加上三天没吃饭，现在看上去更是虚弱不堪。
“知道你难过，我也难过”林瑞荣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可是你的身体重要，她们如果还……”说到这，林瑞荣突然卡住了，几秒后，又道，“她们不会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别让她们担心，好吗?”
林向倾依旧是面无表情，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见状，林瑞荣也不多说了，起身出门，拨了一个电话。
十几分钟后，喻清知从门外走了进来。
刚看见他时喻清知也被吓了一跳，他从没见过林向倾这副样子，用四个字来概括就是:
行尸走肉。
他安静地走到床边，手掌放在林向倾的肩膀上，半响才说了一句，“会过去的。”
喻清知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文字也可以这样无力苍白，可除了这句，他再说不出其他。
无可奈何之下，他把叶掀给叫了过来。
喻清知觉得，叶掀比自己更能安慰现在的林向倾。
没有见面的这几天，叶掀都待在老家，林向倾在手机上跟他说自己的状态有在变好，让他不要担心。
叶掀也是亲眼看见了才知道，原来林向倾说的“有在变好”就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喻清知默默走开，替他们把门给关上了。
“你怎么来了。”房间只剩他们两个时候，林向倾才开口说话。
叶掀走到桌子前，将那上面饭菜打开，用勺子盛了一口，放到他嘴边，“先吃饭。”
林向倾呆滞地摇摇头，“不想吃，吃不下。”
叶掀没有继续喂它，把勺子往饭碗里一放，坐到床边抱着他，“没事的，你还有我。”
抱着抱着，叶掀感到怀里的人肩膀抖了几下，接着他听到了轻微的抽泣声。
林向倾这个状态，叶掀绝对不能让他再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面，他跟林瑞荣说明了情况，希望他能同意自己这段时间暂住在他家里，好看着他。
林瑞荣知道林向倾和叶掀在一起的事情后，觉得荒唐至极，但又想到当下发生的事情，也不好拆散他们。
温濡静和温雅已经过得够苦了，他不想再让林向倾也过得不好，也就撒手不管，由他们去了。
半年后。
“那我们在那个路口碰面吧。”林向倾给叶掀发出最后一条信息，便关掉手机，换鞋出门。
亲人离世后的那几个月，林向倾度日如年，每天都煎熬地活着，在自我责怪中度过。
如果没有叶掀陪在他身边，或许他真的撑不到今天。
他走到约定的路口时，叶掀还没有到，他便站在原地等待。
周围行人来来往往，他隔着人海抬头望到叶掀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他没再继续等了，也穿过人群向他走去。
闹市喧嚣不断，微风温柔地拂过人们的脸庞，街道上人头攒动。
两个互相救赎的灵魂正在相向而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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