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

次日一早

我醒来时崇应彪还在睡梦中，将我紧紧搂在怀里的手却不肯松开，我想动又怕吵醒他，一时之间进退维谷。

我侧头看着崇应彪的睡颜，那样安详，那样平静，均匀缓慢的呼吸声传出，平日桀骜不恭的他在这时如此安宁，仿佛周围的一切纷争与他没有关系，他只想在这一方小小的净土中寻求到几分温暖和柔情，如果我一开始嫁给了崇应彪，他会不会感到真正的幸福？他对家族对世道会不会是另一种态度？那他是不是就不会做出弑父的事？如果他心中充满爱与感恩，也许我们都会是另一副模样。只可惜，没有如果。

“菀央，醒了？”崇应彪唤回了正在出神的我。

“嗯，刚醒。”

“还睡吗？”

“不想睡了，睡不着。”

“那不如我们来做点有趣的事？”崇应彪翻身上来，一脸坏笑。

“哎呀，你别折腾我了，怎么跟饿狼似的要不够啊…”我拧了一把他的胳膊。

崇应彪吃痛却还是抱住我笑个不停，“菀央，我不想去值守怎么办？”

“你可别这样，那我不就成红颜祸水了嘛…”

“你以为你不是吗？”他的手从我的脸颊开始逐渐下移。

“别闹，快去吧！”我按住他的手，嗔怪道。

“饿不饿？我去给你安排早膳吧。”

“不想吃，我想睡觉，昨夜好累…”

“把你折腾累了啊，身子骨儿这么弱，怎么做我崇应彪的女人啊！”他在我脸颊上很响地嘬了一口。

“哎呀，你又来了，快去快去，让我休息会儿。”我捏了捏他的耳朵。

“好好好，你安心睡，我这就去，乖乖等我回来。”他下床穿衣又穿戴好盔甲，便离去了。

又听到了门外落锁的声音。过去好几天了，没听到崇应彪提起任何关于殷郊的消息，那应该他还是安全的吧，我也不敢问。现在看来，没有消息也许是最好的消息吧。

我正躺在榻上思索，突然窗户那里传来一声异动。我小心翼翼来到窗边，不敢开窗，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轻轻地叩窗声又响起来。

“有人吗？”外面传来声音，好熟悉啊，好像是姬发，但我不敢确定，不能冒险。可如果真是姬发我不回应的话，不就失去了逃离的机会吗？这可怎么办？我得再仔细听听啊。

外面又叩了三下窗户，我便按照同样的节奏也叩了三下回应，看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有人对不对？”那声音又问，“是…菀央吗？”那人试探着再次问道。是姬发！真的是姬发！

“是…姬发吗？”我小声问道。

“是，你真是菀央？”姬发的声音又传过来。

我把窗户打开一道缝隙，看到了姬发那熟悉的面容。

“姬发，真的是你。”我激动得眼泪夺眶而出。

“菀央，果然是你，终于找到你了。”姬发也是又惊又喜。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不解地问。

“现在没功夫细说，你快跟我走。”姬发四下张望着，确认没有人看到。

我来不及多想，迅速搭起凳子说着窗户爬了出去，姬发接住了我。把手中的斗篷给我披上，遮住了我的面容，姬发一路小心翼翼地将我带回了他的营房。

终于逃出了崇应彪的地盘，但我仍然心有余悸。姬发将我安置在内室，出去了片刻立即又回来。

“暂时安全了，但我这里不能久待，稍后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姬发说道。

“姬发，你怎么找到我的？”

“那日殷郊出逃后，我知道你被禁足在太子宫，本来觉得你暂且禁足应该不太要紧，但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宁，过了两日我便偷偷潜入进去，竟然发现殷郊的侍妾江铃投缳自尽了，你也不知所踪，你的侍女柔桑被严刑拷问后也没有吐露你的行踪，她伤势太过严重…”

“什么！柔桑她…她怎么样了…”我担忧不止。

“你别担心，后来我打点一番，让旁人以为她熬不住酷刑死了，这才运了出来，我安顿她养伤，听她说起是崇应彪带你走的，联想起他这几日的举止反常，加上他布置在他营房附近的明哨暗哨，我才猜到你的行踪，今日他北崇分队当值，我又安排了一番，引开了他的哨防。你这些日子都一直在他营房？”

“是，”我不知道该怎样跟姬发说这几日的经历。

“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姬发试探道。

“你觉得呢？不该做的都做了，我没法反抗。”我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崇应彪竟然…他怎么能这样做？你是殷郊的…”姬发又是震惊又是愤怒，我却被他的言语提醒。

“殷郊？殷郊他怎么样了？他在哪儿？”我急忙问。

“你别急，殷郊没事，他在大司命比干那里暂闭，没事的。”他安慰着我。

“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我能见他吗？”

“好，入夜后我就悄悄带你去，现在白天太惹眼了。”

我点了点头，姬发行事一向谨慎妥帖，有他安排应该没事，太好了，终于要见到殷郊了，可是我该怎么面对他啊？

“姬发，”我轻声唤他，“殷郊会不会生我的气？”

“什么？”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崇应彪对我做的那些，他会介意吗？”我本来满含期待的心又跌入谷底，“他会不会怪我啊？”我带着哭腔说。

“不会的，这样的事又不是你情愿的，”姬发劝着，“他那么爱你，若换做是我心爱的女子，经历了那些，心疼还来不及…”姬发脱口而出，随即觉得不大合适又止住了。姬发真的是个很善良很好的人啊。

“会吗？他也会吗？”

“嗯，菀央，你信我…”姬发肯定地对我说，脸色突然一变，一脸怒气，“只是这崇应彪，实在可恶…”

“他也有他的可怜之处，除了男女之事违背了我的意愿，这几日在他那里也算衣食无忧，没有遭罪，”我担心姬发会气急一时冲动，“现在我能逃出生天就很幸运了，我只想早些见到殷郊，那就真的心满意足了。”

姬发心疼地看着我，“嗯，我今晚就带你去，一会儿辛甲会送套他们的衣服来，你换上，打扮成普通侍卫由他们带去质子营外，先在我哥哥的马车上躲一躲，他进宫去见大王了，他是西岐世子，马车无人敢肆意搜查。入夜后我就去接你，带你去宗庙见殷郊。”

姬发的安排非常妥当，不多时辛甲果然来了，我听姬发的一一照做，换上了衣服，又跟着辛甲从不显眼的地方辗转来到质子营外，上了一辆马车。

“姬发说了，太子妃安心在这里等待就好，这是伯邑考世子的马车，看守和喂马的都是我们西岐的人，太子妃不用担心。”辛甲对我说完后便离去了。

我只好在马车中安心等候，只要天黑了，夜色遮掩下逃出去也会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