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被人猛地贯穿,上一秒还在躺平吐葡萄籽的虞鱼甚至还没意识到这个事实,剧痛就随着伤口传遍全身。
瞬间泛红的眼倒映着一张冷漠的脸。她感觉到那人好像俯下了身,她听到他说:“虞鱼,好久不见。”
“你……你是谁?”虞鱼艰难地开口,没人知道她内心有多么的震颤,自从穿进这本书后她就变成了“妖月”,没人知道她的真实姓名“虞鱼”!
那人没有回答,虞鱼在脑子里急切地呼唤系统,然而只得到了几句同样出人意料的电子音。
“系统遭遇重大故障、死机……死机……系……”
随着一声电路短路的声音,脑海里的声音彻底消失。
系统死机了!
还不容她有所反应,身上又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她终于忍不住大叫了出来,手下意识握住贯穿自己肩膀的东西。
泪水朦胧的视线里,她感觉他在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痛苦。意识到这一点的虞鱼忽然感觉到非常的不快,她很想很想把这张脸踩到地底下!
于是她咬着牙,奋力一扬胳膊掐住了来人的脖颈,那人没有躲,只是剑又入血肉几分,疼得她身体一阵痉挛,手上却仍旧不松劲儿。
正当她意识逐渐消散之时,忽听一道急切的呼喊,如天光般破开混沌的意识,她猛地惊醒过来。
“知雪……知雪!”
虞鱼急喘着气,冷汗淋漓,目光飘忽地望向四周。
“你在看什么呢?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拉住你,你就一头栽进水里了!”
“对不住,阿玉。”虞鱼收回视线,望向眼前之人。她惊魂甫定,心里却疑云又起——知雪?这又是什么地方?
目光开始打量起眼前这名女子,长眉连娟、檀口微启,自己确实不识这人,名字却自然而然唤出口。视线往下,月白色的长衫,这种制式与袖口处暗绣的流云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呀,你的脸色怎么这样惨白,莫不是上回的病还没好全。师姐,你快过来看看,知雪的脸色好吓人。”
“别……”虞鱼还没搞清状况,暂时不想见更多的人,然而为时已晚 ,石阶上已经嬉笑着下来三人。
打头而来的那位青衫女子,竟是本书女主晏知语,在他身旁骨貌淑清的自然是男主慕清客。最后从他俩身后走出来的人却让虞鱼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那人抱着双臂,眉目之间带着厌倦,扫过来的目光也带着点漫不经心。尽管眼前这人的气质与刚才判若两人,但他确定就是刚才那人。
“阿雪,你可有大碍?”
她的头脑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昏沉,有人走了过来说了什么,声音好似响在天边。身子摇摇欲坠,手滑下去的瞬间,腕上的镯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一个激灵,闻知雪像是如梦方醒般从地上一跃而起,蹦蹦跳跳地跑到晏知语身边拉住她就往外跑:“师姐,找师父去说下山历练的事咯!”
然而不过行了半步,忽闻耳边传来破空之声。她放开晏知语,御风后退,眼前携雷霆之势而来的剑离着面颊不过半尺,这时只见剑光一闪,另一把剑已经挡住来人的攻势。
“让我来会会你!”
两剑相撞,震颤不止。剑风肆虐,吹得人衣袂翻飞。苏尧与那人转瞬跃至竹林上空,各据一方,眨眼又过数招, 速度之快,唯闻剑鸣自四方而起。
不知何处琴音骤起,簌簌竹叶如花落,众人见怪不怪地顶着这“竹叶雨”拾级而上。
“这场架打得还是有来有回的,不像前日打魔族一样,那些魔头被打得落花流水,特别是那个魔族公主妖月,简直像被师兄遛着打的耗子一样。”
“阿玉,”晏知语停了步子,语重心长说道,“纵然是魔族之人,也不可随意折辱。”
“好吧,师姐。但是那魔族公主确是受了重伤,师姐你当时不在,我看是被苏尧师兄一剑贯穿了肩膀。想来这次吃了大亏,他们应该会少些折腾。”昆玉一把挽住闻知雪的手,“知雪也是,偏偏那日生病了,没见着精彩之处。”
“我都怕死了,不敢出门,就你心大还看得津津有味的。”
“你这鬼丫头,平时这种事上赶着第一个凑,居然还有你怕的事。不过我刚开始也挺怕的,派中长老们都赴清谈会去了,魔族人倒是碰巧赶上了这个空子!”
“诶呀,我们不说这种晦气事了!师父等咋们都等急了。”闻知雪一边推一个人,回头还不忘对慕清客眨眼睛,“师兄,快跟上。”
“诶诶——”昆玉耸着肩反抗,“我又不跟着你们下山,推着我干嘛?!”
众人嬉笑间,已至竹林秘境。秘境之内有人在练剑,有人相对攀谈,有人则坐在横石之上观看天上斗得昏天黑地的两人。见闻知雪一行人上来,一路走过去,便纷纷打着招呼。
有一风神散朗的老者正在中央的高台之上抚琴,一行人走过去纷纷行礼后,自行落座于列席之上。席上摆着一杯清茶,无风亦起波澜。
“你们来了,”徵怿真人停止抚琴,望向席上众人,“这次你们下山游历,为师没有什么要事交代,只希望你们平安归来。万事知其不可为而不为,知其可为才为。”
众人一听这话,面面相觑,闻知雪和昆玉捂着嘴偷笑起来。要知自晏修文执掌流风派以来,秉持的一直都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入世理念,徵怿真人却是相承流风派建派以来的“无为而治”理念,因此对晏修文的功利心颇有微词。
再听得徵怿真人交代一些事宜后,闻知雪刚放下手中的茶杯,地上倏然飞沙走石,一把长剑如天外来物般猛地钉于地上,嗡鸣不止。两道身影先后破空而至,只见其中一人气冲冲地取过那把剑往这边走过来,他身后的人却是爽朗大笑。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桐疏把剑重重地磕在案几上,抱着双臂气鼓鼓地说道,“你们都要下山去了,山上都没人陪我打架了!”
“怕不是打架打输了吧,”闻知雪看热闹不嫌事大,目光在她与刚落座的苏尧身上逡巡,“小鬼,我又是怎么得罪你了,居然要偷袭我。”
“我看看你又不好好练剑,与你打一架让你掂量自己的斤两,从此肯发奋练剑!”
“你这小妮子,年纪小管得事情倒是宽。”
桐疏只管闷闷不乐地吃着几上的果子,再不管回嘴,双髻旁的银铃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叮当作响。
“小桐疏今年才七岁,苏尧师兄与你比试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晏知语语声温柔地说道,“等你长到你苏尧师兄这般年纪,肯定比他还厉害。”
“师姐你这话就说得就不对了,自古武——”被瞪了一眼的苏尧有些滑稽地缩回脖子,侧过脸对着慕清客口语道,“你快管管。”
某人云淡风轻地喝着茶,无事神仙。苏尧救助无门,收回视线时正好对上桐疏炯炯有神的目光。
“等我修炼几年我一定能胜过你!”
“好啊,但是我刚才——”苏尧一口灌下手中的茶,轻挑放在一旁的剑,剑尖已指向身旁的慕清客,“打架打得不尽兴,不如师兄再陪我打一场。”
“这竹林可不能再祸害了,”昆玉在旁边叫苦连天,“师父你也不管管师兄他们!”
徵怿真人泰然抚琴。
“我也想玩!”闻知雪一拍桌子起身,恰在此时天穹之上传来声声鹤鸣,她目光随着那群白鹤而去,灵光一闪,说道:“光打架没意思 ,我们就比一比谁先拔到那仙鹤的毛,如何?”
话音刚落,一道白虹现世,苏尧的笑声从天上传来,“那我就抢得先机了。”
“苏尧,你居然使诈!诶——桐疏,你居然也学着苏尧。”
众人纷纷御剑而出,联镳驰逐,一时之间不分伯仲。
白鹤四下惊飞,慕清客的剑矫若游龙,残影掠过,双指之间已摘得一片鹤羽。然而只见青光一闪,他手中的羽毛翩然落下,一道身影疾出夺过。
“苏尧你怎么还用抢的!”
“你又没说不能用抢的,”苏尧捻着鹤羽笑得粲然,“我抢过来就算是我——!”
苏尧手中骤然一空,闻知雪扬了扬手中的发带,从上面取下卷过来的鹤羽:“抢过来是我的本事!”
“哈哈哈哈哈,”苏尧大笑道,”小师妹那我们就比一比谁更有本事!”
“竹子刚被你们薅秃,现在又要来祸害仙鹤的毛,你们好歹给须弥山巅留点东西吧!”姗姗来迟的昆玉看着满天剑光,“这……怎么又打上了。”
落在后面的晏知语嫣然一笑,说道:“就让我们自秀云间,随心而动。”
“师姐说得好!”闻知雪御剑而过,她以带为剑,携惊动九州之力,舞满堂花醉。鹤羽随着她的一招一式而动,似有一线牵引,竟不离发带半寸。
苏尧手中的竹枝紧随而至,看似随意,可一翻一挑间那鹤羽却有脱离之势。闻知雪连忙收剑,苏尧断其后路,步步紧逼。
闻知雪睨了苏尧一眼,后者却优哉游哉地掏出腰间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着实可恶!
这么想着,闻知雪一翻手腕,手中的发带倏然缠上苏尧的酒瓶,后者大惊,酒壶脱手 ,人也跟着倾倒过来——
虞鱼猛地睁开双眼,痴痴地盯着屋顶大口喘气,像是尤自沉浸在梦中。苏尧倒过来时不断放大的脸似是还在眼前,他的左眼眉头原来有一粒红色的痣。
剧情线就完了?
众人哄抢的鹤羽最后竟然落到了不争不抢的晏知语手中,桐疏以身化鸟,载着他们几人遨游天地……这些都是后面发生的事,虞鱼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这些都存在于“闻知雪”的记忆当中。
这几次剧情线的跳跃让她精疲力竭,同时也让她明白了“闻知雪”是“妖月”隐藏在流风派的身份,认识到这一点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但是,苏尧呢?苏尧跟她一样是穿进书里的人吗?为什么刚见面就要置她于死地?
心思百转,再难入眠。
“知雪,你要去哪里?”
昆玉呓语般的声音传来,吓得闻知雪一哆嗦,颇有些做贼心虚地转过头。
“我去如厕。”
“你平日不都是要我陪你去的吗,今日怎敢只身前去?”
“我、我,平日都是我陪你,你胆子比我小多了!”
“你这死丫头,”昆玉重新躺下,一双眼睛在夜里亮晶晶的,“外面夜寒,将大氅穿着,免得受凉。”
刚裹上大氅的时候还有些发热,现下夜风一吹便觉得恰好合适,头脑也清醒多了。不知夜已几更,虞鱼闲庭散步,抬头望月,孤光自照,唯有依依竹影。
倏地感觉身后有轻微的响动,她还未来得及回头察看,脖子就已触上一片冰凉。
“你说我若是用这把刀杀了你会怎么样。”苏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苏尧”虞鱼的声音发着颤,这是她无法控制的事,“你、你不会杀我的,要是想杀我刚才就已经动手了。”
“我很想杀了你,”苏尧从腰间掏出一个物什递给虞鱼,“但我需要一只听话的狗。”
口腔瞬间弥漫起浓稠的血腥气,虞鱼几欲作呕,下巴却猛地被苏尧钳住,逼迫她咽了下去。
身上的桎梏一松,虞鱼猛地咳嗽起来:“你居然让我喝血,这血不会是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