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的春蝉端着茶盏走来,小声问嬿婉:“这么晚了,主儿怎么不睡觉?”
“头有些痛,不知怎么的,就是睡不着。”
食指轻轻在香炉盖子上点了点,春蝉会意,以怜惜的语气说:“是不是又想起从前在启祥宫的日子了?”
“不是。”
“那就是想起了当初娴贵妃的事?”
嬿婉摆摆手:“不要大声。”
两人一同看向床上安眠的皇帝,察觉到他呼吸微微的变动,嬿婉勾起嘴角,对春蝉说:“陪我到外面坐一会儿吧,别在这里说话,搅扰了皇上。”
两人便转出了槅扇,在寝殿外轻声交谈。
皇帝睁开眼睛,帘外昏暗的火光中青烟聚散,同两人的说话声一样轻。
“主儿怎么又想起从前的事了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这几日做梦总是梦见那次去给皇后请安。”
“主儿这些年辛苦了,好在您现在熬了出来,再不会回去了。”
“可是每次去给皇后请安时,娴贵妃看向我的神情,都叫我觉得无地自容。”
“主儿怎么会这么想?”
“那天,我被嘉贵妃欺负,若不是碰上了皇上与娴贵妃,怎能解脱出来?娴贵妃特意问我,愿不愿意出宫跟一个侍卫,过清清静静的日子。我却说要留下来,于是做了皇上的御前侍女,又成了而今的贵人,我的种种做派娴贵妃都看在眼里,她大约以为我是个攀龙附凤、贪慕荣华的人吧。”
春蝉道:“贵妃要这样想,咱们也没法子。何况我说句不好听的,当初要不是贵妃,你何至于受这五年的苦?”
“慎言慎言!”嬿婉连忙劝阻了她的话头,复悠悠一叹,“当年娴贵妃是好心,怎能料到有后来这些事呢。”
“可是连我这样的小宫女都知道,启祥宫那位改了主儿的名字,对主儿非打即骂,极尽羞辱之能事,其实是糟蹋娴贵妃的脸面。娴贵妃只要在皇上面前说一声,就能带你出苦海,却偏偏什么也不做,让你受了这五年的苦。”
“我命中何该有此一劫罢了,娴贵妃是高洁的人。自己吃苦受罪时尚且不肯低头屈膝。我与她没什么关系,不过是她一时善念救起的小宫女而已,她有什么责任救护我一辈子。何况当初她也不是不曾为我出头,只是嘉妃咄咄逼人,她也无可奈何……也罢,反正这些事情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主儿你怎么还睡不着呢?”
“就你嘴坏,非要戳穿我。不过而今能陪伴皇上身边,从前那些苦倒也都是值得的。”嬿婉的声音变得更加温柔缱绻,“好了,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倒有一些困倦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明日早些起,把内务府送的燕窝拿出来,我想亲手炖一碗燕窝粥给皇上。”
“主儿什么时候学会做燕窝粥了?听说皇上对这个挑剔得很,您别一不小心反败了皇上的兴。”
“我是担心败皇上的兴,可是我看皇上最近几日消瘦得很,昨晚的饮食也只用了一些。要入冬了,皇上反倒不好好吃饭,这叫我怎么能安心,炖些燕窝给皇上进补进补,略尽我一些心思。我才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