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筍衍前不久殁了,玄阳帝都众说风云,葬礼办的悄无声息,听达官说四是上面的旨意,百姓自不敢再提,殊况也只有私下茶余论一两句。
国不可一日无君,丞相亦是如此,现寅时已到,朝中大臣踱步于殿中,仍不见其人,直至卯时将至,其昌帝才匆匆赶来。
现任皇帝虽以即位三年,太后仍以资质不足,政法不通,为由把持朝政,桌边香灰散落,身后的宫女抿唇跪于岸边清扫残余,过程中手太抖,便不小心打翻了灯盏,一部分滚烫的烛泪也同时撒在了太后的凤袍。梅兰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是不难看出她年轻时定其容貌俊美, 头上梳着高高的发髻,顶着各种五彩斑斓翡翠金簪,梅兰看着自己的凤袍已经烧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先是不慌不忙的扶了扶快要从发髻掉落的绿翡翠,而后才缓缓开口冷笑。小宫女急忙不知所措的跪下,脑袋不断的在地上磕着,嘴里也时不时发出可怕的呜咽声。台下的周济隐隐看见他口中黑黢黢的舌根,不禁蹙了蹙眉。
站在他身后的魏相南愣是没见过这场面,手中的玉牌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众臣纷纷跪在地面辅首不起。
太后轻啧到“可真是个贱人,上回多了张嘴,哀家叫你领了罚,竟叫姓祁的多管闲事给救了回来,罪未悔过,竟又惹是生非,你这般苟着……不累么?”
说罢,悠哉悠哉的刮了刮杯中的茶沫,回头问道“温壑,你听哀家说了吗?哀家听政三十三年,现实日将至,你怎敢当着哀家的面罢朝不管?儿时读过的四书五经,若是忘了大可回宫抄个百八十遍,朝臣恭候已久,你却 没日没夜的潇洒快活,昏君无能,你干脆直接死魏嫔怀里算了!”
众诚哗然,只有魏相南滴滴咕咕到“朝有文臣,攻有武将,皇帝是个傀儡,享享轻福多好?”
“呦?不是吵着说不认她了么?怎么现在又——”
“她再怎么说也是我阿姊!”
魏相南斩钉截铁道“还有,少拿她魏嫣来压榨老子,你给我听好了,别说是,温壑若是和我姥姥好上了,代价何尝不同?”
三皇子温建生憋了半天没憋住,愤愤到“当着亲生子竟敢的面出言不逊?魏相南,谁家爹这么重口味,怎么不找你?”
魏相南耸了耸肩膀“我又不是死断袖。”
其昌帝落座后,朝众臣赔了不是便叫他们起来了,随即走朝面向太后,“儿臣明白——”
“你不明白!”梅兰打断了她的话,“你便同先皇一个德行!宁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杂种,妖女无德,迟早祸国殃民——”
“列位禁声,听国侯宣誓国策……”
太监福来拉着嗓子吆喝道
未闻侯是当今玄阳的主力顾北征之子,再说声名远扬,太后必须得卖他一个面子。
梅兰不情不愿的撇了撇嘴,但也确实没有再说话了,只是用手虚掩着朝身后的亲信招了招手——
亲信是位年轻男子,容貌算不上有男子气概,但也算是长得清秀。
众人听不清太后与他说了什么,只是那个小宫女最后被亲信差人拖了出去。
待众臣安静下来,未闻侯顾思谦才缓缓开口道,“列位大臣,我玄阳民力不聚,史政不整,内忧外患不断,长此以往,玄阳将亡,为此任季无名为我玄阳丞相,有何异义?”
“荒唐!”
御史柔齐魏明率先站出来反抗到,“季无铭乃亡国妖孽,当杀之以谢天下!”
“何时亡国?”
齐魏明促紧眉头,表情可谓是万分难耐,“你说什么?”
“我说……”那人反问到,“何时亡国?”
“只是绑了蒙国统帅,齐大人又是如何认证……蒙国已经亡了呢?季无铭只是冰山一角,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蒙国,岂是说灭就灭?齐大人未免有点思想超前,还是把蒙国看的太轻了点……还是齐大人自己认为,是我们到底又有多么厉害?”
齐魏明看到来人面生,当即轻啐到,“何来野子?竟敢藐视朝堂!”
那人三步并做一步走上台来,“在下周意,敢问齐大人,玄阳战事,你清楚……还是我清楚?”
齐魏明想说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儿,久久不语,直盯着那个叫做周意的人。
“那到底是我藐视朝堂……还是你藐视朝堂呢?”
那人接着追问道。
齐魏明傲娇的甩甩袖子,“我乃御史部齐魏明,又为朝堂重臣!你真是毫无礼教,那便让我来教教你!”
“够了吧齐大人。”
魏相南嘲讽笑道,“齐大人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怎能笨到连周将军都不识得?”
“魏相南,你敢目无尊长?”周济站出来说道,“大逆不到!”
魏相南撇了撇嘴识相的退下了。
周意满脸陪笑,“初来乍到,就给诸位添乱子了,不过好在末将常年待在军营里混日子,若是玄阳需要下官,臣定万死不辞,只要不用和你们斗智斗勇的混在一起,想想就开心……”
“。”
魏相南冷笑一声,正打算开口回怼,便被知情的周济狠狠瞪了一眼,再也没敢说话。
温建生左右看看,片刻后洋装恍然大悟道,“儿臣方才看周大人倒挺护着周将军……两人冠姓一致,莫不是有什么关系?说不清道不明……?”
被提到温壑满脸烦闷,手中的珠子被主人一颗一颗很快的拨着。
倒是周意满脸不屑,“那依三皇子所说,这天下所有姓温的人岂不都能当皇帝?”
“啪嗒——”
温壑手中的佛珠断开,哗的洒落一地。
“放肆!”温建生急忙转头,“父皇!儿臣绝无此意!”
温玠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怎么?难道不是么?”太后随即就接了话茬儿,“我儿温势呢?他才是哀家的,他才是这个江山的。”
在一旁沉默不言的顾思谦忍不住提醒到,“此地为朝堂,后宫私事,还请私下讨论,齐大人也稍安勿躁,诸位只好安分守己,丞相一事,便请改日再提……”
顾思谦又补充道,“臣方才轴片刻,此事确实过于仓促,未免不妥,至于升敌国余孽为相……”顾思谦轻轻笑道,“说到底也并非我一人之事,只是事关我玄阳百姓安慰,怕是耽误不得,商京既无才者,纳其敌国统帅又何尝不是一件坏事?只可惜我玄阳子民已退无可退,实在不想苟且偷生。”
顾思谦回过头来朝龙椅作辑,“温羡云近日被贬一事……下官先行告辞,请诸君自便,就不打搅了。”
这句话是说给温玠,却从头到尾只盯着魏相南一人。
……槽。
魏相南心里暗骂道。
顾琛一走,梅兰自然懒得装,只冲温玠冷冷哼笑一声,“今天下大乱,连个小小的未闻侯都敢骑在哀家的头上了,平日里给他几分薄面,也是念在顾北征的军权,宫里人倒还尚且将他当个东西看,出了南城,可不会有这么多人愿意陪他演戏了——”
“太后这是什么话?”
周意冷笑道,“思谦财力傍身,如何看人眼色?未闻侯乃报国之忠臣,朝臣百官何人不畏他三分?思谦幼时曾在边郡小住,虽当时年纪尚幼,确心智不同,温羡云比他大三岁,下管说句实在的,可要比温羡云懂事多了,有的人年龄幼小,但心智成熟,而有的人……”周意着看了魏相南一眼后才轻笑着娓娓道来,“而有的人已年过半百,没想到确如此幼稚……太后说这话,是真不怕遭天谴么……?”
梅兰闻言怒喝道“放肆!你竟敢这般对哀家说话!君臣有别,长幼尊卑,你们边郡的人真是行为粗鄙,毫无规矩!我看你这将军干脆也别做了!来人!”
“太后不怕么?”周意不慌不忙的反问道,“太后倒不如猜猜……这玄阳四将若是没了我,当真无人撂挑子不干吗?”
太后不回话。
“您随后又说边郡之人行为粗鄙,目无尊长……”周意轻轻笑了笑,“那是否也包括温羡云呢?”
梅兰终于怒斥道,“阿云本就是宫里人,哀家何时说了他生于边郡?你嘴上不说,可哀家早知你心里最是厌恶阿云,我方才就看出来了,怎么?这便藏不住了?”
周意闻言一愣,反应过来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知道是自己的什么行为,让这位太后对自己的误会竟然那般深,“自幼生于边郡的人是他不是我,叶冬竹比我来的更是要晚,下官到边郡的那年他也才刚满三岁,燕寻又是个不怎么会照顾的人……”
周意顿了一下,微笑道,“我可是把他当亲弟弟的了,算来认识的时间长短,除燕寻这个异父异母的兄长,就数我们最亲,虽平日里爱耍小聪明,可在战场上,他永远是最急着送死的人……啊,不对,这叫打头阵。”周意正色道,“是他在帝都呆的久了你们忘了,还是压根不想提起?他温羡云可也是玄阳四将之一,曾经是,现在是,未来更是。他生是边郡的人,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也只能是边郡的人。”
[平日里目无尊长浪荡不羁的人,他是温长清,战场上他是肆意的雄狮,他又是多少人都愿意依靠的温羡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