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衣青年

第五章

“姑娘，我们认得吗？”

豆豆转头看见身后的白衣青年，一瞬间，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捏紧了似的，痛得连呼吸都不能够了！暴雨中雷声轰鸣，她看见青年的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着什么，可又一个字也听不见，脑中回荡的尽是尖锐而奇怪的狞笑：

“忘了告诉你，既然这二十年你一事无成，那么豆豆和童博的这段过往……全部作废！哈哈哈哈哈……”

“全部作废！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她深深呼吸，努力地维持着脚下的平稳，片刻，那狞笑声散去，脑中却突然空空如也，就连之前些许零零散散的思绪，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八角亭外，童博浑身都已经湿透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姑娘与自己渐行渐远会如此难受，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跳下船头趟水回岸，甚至这句话也问的莫名其妙——若是认得，童战他们怎么会不告诉自己？

豆豆眉间微蹙，乌黑的杏眼盯着他看上上下下看了好久，然后摇摇头，“应该……不认得吧！”

“你确定？要不……再好好想想？”童博并不死心。

“这位大哥，认得就是认得，不认得就是不认得，你这话什么意思？”刚才初见他时那一番从未有过的不适，让豆豆心中不免微愠。

“姑娘别生气，在下只是觉得姑娘有些似曾相识，所以赶来问问姑娘是否认得在下——”

“呵，大哥有话就直说！冒着这样大的雨跑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么一句话？”

“啊？”童博不明所以。

豆豆想起方才那婆子，虽然她心里也有同情，可是本以为那婆子好心指路实际上却是有求于她，心中还是略有不快。由此推彼，她料定眼前这堪堪跑过来的青年，必定是有所图了。

“大哥一路跟着我，嘴里说话弯弯绕绕，无非就是想让我在紫烟阁阁主面前也美言几句，帮你寻个差事罢了。”她昂起头，故意乜斜着眼睛，“紫烟阁也不是我家开的，我没有那样的本事！我看大哥你人高马大一表人才，想必找个差事不是什么难事，何必来跟我拐弯抹角？”

“姑娘，你误会了！”童博无奈笑笑，“我没有想让你帮我找差事，我只是——”

“只是什么？”豆豆冷笑道：“难道你觉得自己长得还不错，就应该很多人认识你吗？”

“哈？”童博哭笑不得，这姑娘一边夸一边骂，还真是……有趣的很！

见他始终站在外面淋着雨，豆豆嘴上虽然咄咄逼人，身子还是往里面挪了几步，意思是让他也进来躲躲雨，谁知他表情突然凝住，站立不动像是听到了什么，须臾，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沉沉道：

“有人！来者不善！”

他也不管她答不答应，拉着她的胳膊就往才刚瞥见的一个小山洞跑去。

◆◇

雨幕的遮挡让一切颜色都暗淡下来，唯有那数柄弯刀银光闪动。

果不出童博所料，他们才在山洞中藏好没多久，便听到几个汉子边说话边走进亭子。

“咳，我说老大到底想要干什么？这大姑娘小伙子来来去去抓了也有百八十个了，弄过来也不做什么，关几天就放走了，白吃白喝，还要我们去搞钱！”

“我说咱们老大最近也神秘兮兮的，她抓男的就算了，抓女的做什么？嘿，你别说，今天那个小娘们可真够带劲的，可惜没给弄过来！”

“哼，我看你脸都被打肿了，还带劲？”

“你懂什么？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就喜欢那股子泼辣劲儿，啧啧啧，贼像咱们老大！”

“你这点心思要是让老大知道了，怕是真要去见阎王了！”

“我就过过嘴瘾，还不行么？唉，昨天带回来的那几个丫头，哭了一整晚，梨花带雨的，我的心都碎了……”

“一堆废话！今天没收获，这几个得赶紧给老大送过去！”

“急什么，王六他们不是还没回来么，等雨停了再说！”

“王六也不知道把这几个丫头藏哪里了，这破山像个马蜂窝子，进去容易，出来难……”

“……”

豆豆想起古阳冰曾叮嘱最近城中有流寇出没，她并没有太当回事，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若不是遇到这莫名其妙的大个子，她真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后果！

她扭头看向他，他还在仔细听那亭子里的动静，见她动了动，便也转过头来与她对视。

这姑娘还没有开口说话，眼神却比之前温柔了许多。

“不用谢！”他笑笑，悄声说。

豆豆心道，自己连感谢的话还没说呢，这大个子真是自作多情！她不禁“噗嗤”一声笑出了口，却偏又怕他瞧见，于是紧紧抿着嘴努力憋着，童博见了，亦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声如同催化剂，两人虽然不知道哪里好笑，却你一声我一声停不下来。好在有雷雨声的遮挡，童博伸出手指指了指洞外，两人才心照不宣再不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小，几个流寇终于准备离开八角亭，刚走几步，其中一个突然发现了童博和豆豆藏身的小山洞。

“他/娘/的，这里竟然还有一个，进去看看？”

两人一愣，赶紧屏住呼吸，努力将身子藏在暗处，幸而有惊无险，只听另一个声音道：

“累死了，明天再说！先封起来吧！”

说罢，几个人不知道触碰了什么机关，轰隆一声，一道石门就此将洞口完全封住了！

“这……有没有搞错？怎么办？？”

石门厚重，外面的声音完全听不到了，山洞中霎时漆黑一片，豆豆此时只想把身边这强行拉她进来的大个子狠狠咬上一口或者拧上一把，此刻却怎么也抓他不到！

“这下好了，彻底出不去啦！”

“你……你在哪里？你，你不会趁人之危吧？”

“你说话呀？”

“喂！”

“嘘！你先别怕，我想想办法！”童博想到那几个流寇说“这破山像个马蜂窝子”，心中断定这山洞里面必定还连着别的出路，于是将耳朵靠在石壁上，想凭借自己非同寻常的听音能力听出哪里有空洞。

“我怎么能不怕！这里好黑呀……你在哪里，我……我怎么摸不到你？”豆豆只感觉自己心跳加速直冒冷汗，心中说不出的惊慌，好似回到童年时那个可怕的噩梦。

那时她才四五岁，因为偷吃了肉包子而被店家关在没有窗户的柴房一整天。又黑又冷的夜晚，北风像鬼哭狼嚎一般，小小的她连眼泪都流干了，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若不是赵云拾了三大筐松球充当柴火与店家交换，她或许会被冻死吧？后来她与赵云、珠儿一起被韩霸天收留，再也没有过过忍冻挨饿任人欺负的日子，可是那个夜晚的记忆始终深深钉在她的心里。

“我就在这里呢，别怕！”童博柔声，循着豆豆说话的方向伸出手来。

黑暗中，青年的手既温热又有力量。

“你不许丢下我！之前我说话是不太好听，你……你有什么账出去再算，总之……现在不能把我丢在这里！再说……是你把我拉进来的，你得对我负责到底！”豆豆带着哭腔，只紧紧抓着童博的手不放，可惜她没有童博那样好的听音能力，否则定能顺着手腕上的脉搏，听到一颗强烈跳动的心脏。

“放心吧，我怎么会丢下你呢？绝对不会的！”童博说话有些气息不稳，声音微微发颤，天知道，他此时此刻心里有多慌乱！

其实以前在水月洞天的时候，也曾不止一次被女孩子强行拉过胳膊，那时的他只想把胳膊抽出来，离得远远的才好，今天……这姑娘小手冰凉，身上时有时无散着一丝冷香，他不太敢用力回握，却又希望她不要松手，最好……抓的再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