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云梦阵营,聚焦在魏无羡身上。隐晦的、恶意的、揣测的、怀疑的、愤怒的、崇拜的、好奇的、欣赏的,或明或暗聚焦在魏无羡身上。
乾坤袋,修仙之人最常用的法宝。依照容量和可容纳的物件、防护等级分为上、中、下三品。襄环的出现,让一个五岁的普通娃娃都能轻而易举的解开主人尚在禁制完好的乾坤袋,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其危机,足以人人自危。
魏无羡研究这个东西出来,究竟是何居心?
魏无羡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些人的念头,却也不知如何解释。
保证绝不会研制襄环?
可他现在根本就没有研究过襄环,那是水镜所说,出自孩提之口。所有人却都对此深信不疑,他再如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反而成为掩饰狡辩。
倒不如什么都不说,让他们自己猜。反正,他夷陵老祖的名声是摘不清了,都鬼道飞升了,他怕什么?
只要阴虎符一日在他手上,他一日不离开江家,仙门百家一日不敢轻举妄动。况且,他身上不干净,金光善聂怀桑金光瑶蓝曦臣名声照样烂大街,比声名狼藉,他还真不配第一。
兰陵金氏姑苏蓝氏,一个乱伦,一个强娶,一个恶毒,一个虚伪,哪个单提出来比他研究襄环干净?
比烂嘛,来日方长。
看水镜的架势,不把仙门百家的阴私密辛全抖落出来是不会罢休的。
笑吧骂吧,过几日就轮到他笑话了,你说是不是啊,姚宗主?
魏无羡似笑非笑的看着姚宗主。
姚宗主一惊,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万千厉鬼朝他扑来,凄厉的尖叫从灵魂深处传来,仿佛要将神魂撕裂。强撑着一宗之主的气势体面的移开视线,后背起了一层冷汗,里衣都汗湿了。
【将东西清点好,我、夏如卿、赵大狗、王小二、李草根、钱春生带着东西去八方来财,将货物洗干净换成银两。
八方来财是乐安街最大的赌窟。里头的有个撞将,叫崔苇,是清河崔氏的旁支,在清河混不下去,借着清河崔氏的威势在武城戚家成了座上宾,平日里常到各大赌窟妓寨打秋风。八方来财索性联合武城赌场将他召为撞将,专门在赌局不利的时候让他进场搅局,劫财抢劫,所得五五分。
他除了当撞将,还因着他世家弟子的身份,很有门路,却又贪财,不看身份尊卑,只要是钱来者不拒。不管什么东西,从哪来,进他口袋里转一圈就干净了,怎么花都没问题。他也因此成为了武城最大的水房。
我们因着拜了赵大狗的码头,通过赵大狗的干爹赵天宝才能在崔苇面前混个脸。
我们到了八方来财,崔苇正在赌场旁边的棚子里喝酒,面前的小几上还剩下半只鸡,鸡骨头吐了一地。
看见那半只鸡,我的口水就忍不住要流出来,上次吃肉还是七天前捉到了六只老鼠。偏生刚烤好,老不死的爹就回来了,四只都落到他肚子里,剩下两只还没巴掌大的老鼠,夏如卿一只,我和娘半只。
听说的南蛮的老鼠比猫都大,肉一定很多。
扯远了。
他们将手里的零零碎碎都放到小几上,然后让开道让我过去。我走到崔苇跟前,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做出一副乖巧可怜的模样,将几块黑兮兮的玉放到他油腻黢黑的手掌上,然后慢吞吞的转身,做足了弱小可怜的模样。
娘每天都会给我洗脸洗手洗脚,她说女孩一定要干净,要温柔,要贤惠,要天真,要可爱。所以,比起夏如卿赵大狗,我可干净多了。也因着我这干净,每次蹲在文安大街上小姐夫人给我银子点心都被别人多。
我知道,我这个模样最讨人喜欢,就是再生气的人看见我这样怒火也会降下来。
——除了那个狗屎一样的爹。
果然,崔苇将我抱在他膝盖上,捏我的脸逗我玩,还给了我一个鸡翅膀。清点完兑玩钱,还多给了我十个铜板。
夏如卿这个贱人,他一定是嫉妒我,跟赵大狗他们分开后就将我的铜板抢走了。吊着眼睛说我早晚被人玩烂。
我当即就跟他打了起来,狠狠的踹了他的吊几脚。我更想直接把他那玩意揪下来——就因为这个东西,娘才那么偏心他,就连狗屎爹赌输了喝醉了打人都会避开他专挑着我打!
可我不敢,娘会杀了我的。
我最后还是输了。和这贱人打架,我很少打赢。他比我高寸许,力气比我大很多,胳膊也比我的粗一圈。
太阳还挂在天上,也不算天上,半靠着屋顶,红彤彤的。又下雨了,好讨厌的太阳雨,又把我的脸淋湿了,还掉进了眼睛里,好难受。肚子好疼,夏如卿这个贱人打了我一拳,我走不动了。他应该怕被娘骂,把我背了起来,肚子更疼了。
“夏如卿,把我的钱还给我好吗?”我趴在他耳边问。
“你的钱,没我你能有钱?没良心的婊子。”他喘着气,额头全是汗,热乎乎的带着泥土味的湿气扑到我的鼻尖。
我伸手一把揪住住他头顶乱糟糟的鸟窝一样的头发,“我是婊子,你就是贱人。”扯了扯他的头发,“昨天那个穿的跟野鸡一样的男的怎么骂你来着……哦,穷酸泥腿子!我以后还能做婊子赚钱,你一个贱人能做什么?哎呀,你小心点,我差点掉下去!”
我下意识勒紧他的脖子。夏如卿停下来,把我往上颠了颠,喘了回,才继续走。
“被你打,还要被你,又要被你揪头发,勒脖子,还要被你骂。祖宗,你可真是祖宗。”
“谁叫你抢我钱还打我?哼,你活该!”
我和他一边互骂,互相揭短,相互问候我们共同的狗屎爹,他背着我在偏僻荒芜的鬼街左弯右绕,在藏钱的地方停下。
我从他背上下来,各自转身走开,将今天的收获藏好,只留下几个铜板用做这几天的饭钱。这是我们的经验,不管是钱还是东西,绝对不能带回家,不然留不住五天就会被狗屎爹抢走偷走拿去赌钱喝酒,或者被娘翻出来,交给狗屎爹,才不管我们穷的快死了。
我在枯井旁的墙根下挖开一层泥,下面是老鼠洞,将十二两银子塞进去,又将泥土拨回去,草也拨回去。看看四周,确定夏如卿没看见,才拍拍屁股起身。
我敢用下辈子的馒头发誓,夏如卿要是知道我的钱藏在哪,他一定会偷走的。
我为什么这么肯定,因为我也时常偷偷来这里到处翻找夏如卿藏的钱。
这个地方原来是一个大家族的房子,听说书的说姓乌,跟什么兰陵金家还是姻亲。后来夷陵老祖起死回生,杀了敛芳尊报仇,连带着把所有和敛芳尊亲近的家族都杀了。据说是招来厉鬼索命,连尸体都没放过被炼成了走尸,祖坟都给刨了,宅子也烧了。
夷陵老祖召来的厉鬼就徘徊在这,一到天黑就出动去街上吃人。
这个地方,连一般的鬼都不会来。
因此,我和夏如卿就将这里当做藏宝地。比起狗屎爹,这些鬼可太和蔼了,一年多来,鬼影子都没见到。要是狗屎爹也想这些鬼一样,再也不出现就好了。
从鬼街出来,太阳已经不见了,天边红彤彤的。到处都是匆匆忙忙赶路的人,他们都着急回家。当天完全黑下来,鬼就出来了,专门挑落单的行人。时不时就能在街头巷尾发现被吃的只剩下骨架和脑袋的倒霉路人。
我和夏如卿熟门熟路的一个哭嚎扮可怜,一个躺下半阖着眼装病。用十文钱从一个大娘那买来六条刚死不久手掌大的鱼。
我提着三条鱼按着熟悉的路往回走,走了一会,发现夏如卿没跟上。停下来张望,好一会才看见他从一个食寮里出来,手里捧着一个荷叶包。
他走到跟前,将荷叶包往我手里一塞,拿过我手里的鱼往回走。
熟悉的香味窜进我的鼻子,撕开荷叶,是只油润焦红的烤鸡,已经冷了,但依旧勾的我口水直流。
我有些恍惚,是在做梦吗?嘴巴却自觉的啃上了烤鸡流油喷香的大腿,脚下迈开步子,跟上夏如卿。
比我脸还大的烤鸡,不知不觉就吃的只剩下一根脖子,两只爪子,我肚子撑的滚圆,几乎走不动道,一张嘴鸡肉就要从我的喉咙涌上来。
上一次吃的这么饱,还是过年。
快到家了,夏如卿拿过剩下的骨架脖子爪子,站在墙根下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都要嚼开吸干净骨髓只剩下渣才吐出来。几只黄狗黑狗围在我们脚下龇牙吠叫争这几口骨渣,我把六条鱼抱在怀里,别被狗叼走了。
等他吃完,我们才一起回去。
家是个窝棚,顶上盖着茅草,下雨漏水,天晴漏光,冬天飘雪。屋内是夯实的黄土,进门走到底不用十步。角落里放着一个陶罐,四个缺口的粗瓷,旁边是土灶,灶对面是一片细软干燥的泥土,上面垫着茅草,那是睡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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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上前,娘脸上苍白,双目紧闭,身上全是於紫青痕,脸颊嘴角破了,肿的老高。我和夏如卿都松了口气,好了,不用面对娘质问鱼从哪里来的,身上为什么有肉味,是不是又去偷又去乞讨了。
最重要的是,爹今天卖娘一定卖了不少钱,能去喝酒赌钱,最少五天都不会回来,我和夏如卿还有娘能安稳五天,不用担惊受怕爹打人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