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札内容虚化叠加在聂怀桑翻看手札的画面上,聂明玦的声音响起。
“今日野战大获全胜,战后打扫时见到一个修士,身形瘦小,穿着青衣,应该是外门弟子,看着只有十五六岁,说话做事极有条理,可以留意,好好培养,日后提拔上来可以独当一面。宗辉说他叫孟瑶,是刚入门不久的弟子。难怪,刀法不太娴熟。”
“今日又见到他了,他的刀法进步很大,已经能使出第八式了,就是灵力太弱了,基础不扎实。他似乎更瘦了,眼睛显得更大了。他很爱笑,无论对上级同伴还是杂役伙夫山野村夫七旬老妇都是和颜悦色,是个温柔敦厚的人。寻常弟子穿的青衣穿在他身上比旁人多了两分韵味。”
聂怀桑眉头紧锁,捏着纸张的手指泛白。】
聂明玦一手撑着桌子用袖子稍稍挡着脸,浑身上下仿佛有蚂蚁在爬一样,坐立难安。他有点想离开,心里话被当众展示的感觉真的很太羞耻!他现在很羡慕金光瑶,至少他离开了,不用被这么多人用惊讶震惊的眼神看着,不用面对那些果不其然不出我所料的诡异微笑。
但是他找不到离开的理由,就这么显得很心虚,好像坐实了他对孟瑶有见不得光的心思一样。
天知道他是一心为公,就是单纯的觉得孟瑶很瘦很矮很能干,夸夸他,提拔他而已!怎么读出来就变味了呢?
都是怀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事瞎翻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他手札里能记下?
狠狠的瞪了眼聂怀桑。
聂怀桑……聂怀桑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上面的描述怎么这么像见色起意?他大哥竟然也会注意别人的长相身形,还注意别人爱不爱笑?还是个男人?
这不是他大哥!
聂怀桑不愿意接受现实。因为他发现水镜里说的好像是真的,大哥真的喜欢三哥。那二哥不会也喜欢三哥吧?
仙门修士窃窃私语。
“啧啧,还一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比旁人多了几分韵味,赤锋尊对敛芳尊不一般呐!”
“怪不得被敛芳尊捅了一刀还跟他结拜为兄弟,原来真的是舍不得啊!”
“话说,敛芳尊相貌是真不错啊,单看样貌,世家公子榜能进前十。”
“我也这么觉得,我感觉敛芳尊比金公子美。”
“金公子矜傲俊美,是充耳琇莹,会弁如星,敛芳尊温和柔美,如秋水芙蕖,倚风自笑。完全是两般风情,各有千秋,各花入人眼。”
“要是单论外貌,敛芳尊确实更美。比身份就没戏喽。”
【“我竟不知我聂家门下有如此拜高踩低,欺软怕硬,趋炎附势的无耻之尤!因捕风捉影的流言欺凌袍泽,若非射日之征人手紧缺,正是用人之际,我非将这些人逐出聂氏不可!也不知孟瑶被这番欺凌了多久?他也真能忍,逆来顺受,对这样的人何须委曲求全?这次是我正好撞见,我没看见的地方,今日类似的情形又发生过多少?
我将孟瑶提拔到身边,可其他如孟瑶一般出身不显心怀大志的修士呢?他们会不会也陷入如孟瑶一般的困境?孟瑶之事给我提了个醒,军中要来一次全面审查,必须杜绝欺凌之事!”
“孟瑶刀法修炼极其刻苦勤劳,宗务杂事也是一点就通,或有失误差错,教过他一遍就不会犯第二次,无论多繁琐磨人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果真是人才。说起来,他比怀桑还小一岁,就能这般懂事,怀桑要是有孟瑶一半聪慧刻苦,将心思放在修炼上也不至于让我操这么多心。”
啪嗒!
一滴泪落到纸上。
大哥……
聂怀桑泣不成声,聂家刀法他还是不会,还是只能记到第四式。大哥,你回来,我一定会好好练,再也不偷懒气你了。
“孟瑶的身底真薄,又病了。好在金家刚送来一批物资,药材够用。”
“孟瑶受伤了,清理战场时被温狗砍伤小腿,还好没完全砍下来,剑卡在骨头里,没有淬毒。温狗真是该死,死到临头就剩一口气了还要拉个垫背的。”
“要转移了,孟瑶的腿伤没好。让先锋带着大军先出发,我断后,让孟瑶骑我的马。”
“路过深泽,孟瑶机警心细,发现了山魈河妖的踪迹,顺手灭了。妖丹妖骨兽皮能顶一旬粮饷。就是不慎被那畜生暗算,受了轻伤,孟瑶非要将马让给我。我这点皮外伤怕什么,能跑能跳的,孟瑶那体格,纸做的一样,风吹吹就倒,还在发热,哪能下地走?我不同意,他竟然坐在树下不肯走了,非要我上马才行。
真看不出来他温温和和见谁都一副笑脸,犟起来比驴还倔。僵持了一个时辰,最后各退一步,我上马,他也骑马,我们二人共坐一骑。他还说尊卑有别,不该如此。行军打仗,都受了伤,都是兄弟,哪那么多讲究?他真的好小,腰好细,我一只手就能将他圈起来。他平时就吃的少,干的又多,才这么瘦小。等空闲了,战事结束,要盯着他认真吃饭,多吃肉多喝羊奶,每天练四个时辰刀,慢慢的就壮实了。
他坐在我身前,极力的不想触碰到我,可马上颠簸,山路崎岖,哪门像青石街道上平整。
他还是一颠一颠的靠在我怀里。开始不习惯,他身体紧绷,全僵硬,奔走了一天,应该也是疲倦了,软绵绵的靠着我。他缩在我怀里,轻飘飘的,温热的气息很好闻。奇怪,军中都是大男人,都是同床吃同床睡,全都是满身臭汗,也没见他熏香带香囊,怎么他就是香的?难不成跟怀桑一样,一天熏三遍香,带两个香囊,睡觉都燃香,被腌入味了?”
聂怀桑噗嗤笑了出来,眼眶红彤彤的,“什么腌入味?当我是咸菜还是咸鱼?是衣服上熏的香。”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说着说着几滴眼泪又从眼眶滚落。】
聂明玦看的想捂脸,到底顾及一宗之主的形象威严没捂。右手倚着案几支着额头,把茶壶酒壶摆在面前,又从聂怀桑的乾坤袋里掏了个花瓶摆在案上挡脸。看见怀桑落泪,暗暗叹了口气。
聂怀桑从难以接受到认命,控诉的看着大哥,他熏香大哥从来都不说好闻,每次都说他身上的气味熏得他睁不开眼了,叫他去校场扎马步站梅花桩散散味。怎么到三哥那就是好闻了?
王相宜很纠结,她在想是把金光瑶嫁给蓝曦臣好还是嫁给聂明玦好。现在形势很明朗,蓝曦臣聂明玦都喜欢这个小狐狸精,一个两个都被他勾的神魂颠倒。两个都是大家族的宗主,两个都没有成家,两个都有一个弟弟,对了,其中一个的弟弟好像也喜欢小狐狸精。
姑苏蓝氏还要重建云深不知处,好像没什么钱了,而且他们家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又古板,长老又多,宗主的权力不够大。聂明玦就不一样的,他家长老也多,但清河聂氏基本上就是聂明玦的一言堂,而且在射日之征获利很大呀。聂怀桑好像也喜欢小狐狸精,这要是送过去,她可以吃两份。
不不不,聂明玦性格刚正耿烈,而且几天前还对她放狠话,对小狐狸精相当偏袒维护。这要是把小狐狸精送过去,被他哄两句,聂明玦转过来对付她怎么办?那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蓝曦臣,他会因为一个金光瑶相助子轩夺位吗?不需要他做什么,就是要他用名声威望力挺子轩上位,支持子轩,顺便送点地盘什么的当做聘礼。姑苏蓝氏从来都是明哲保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蓝曦臣会趟这趟浑水吗?
看来她得对小狐狸精好点了。先不着急把小狐狸精送走,吊吊他们,谁出了东西多就把小狐狸精嫁给谁,反正绝对不能留在金鳞台。小狐狸精跟他娘一个样,一身狐媚子手段,天知道留在金鳞台会闹出什么样的丑闻!
有人悄悄问金家弟子,“诶,敛芳尊身上真的是香的吗?”
金氏弟子翻了个白眼,一副对方乡巴佬没见识的模样,“大家公子哪个不是一天熏三遍香?当然香了。走过的路都留着残香,半个时辰才散。”
那人又问,“不熏香呢?”
金氏弟子道:“这我哪知道?我见到敛芳尊时他就已经是敛芳尊了,没见过他落魄时的样子。不过,赤锋尊都说香,那就应该是香的。”
赤锋尊不喜书画,不喜风月,不喜美人,一心只在修行宗务,不解风情是出了名的。曾经围猎会上,久负盛名的高家姑娘对其一见钟情,如花似玉的美人上前跟赤锋尊说话,刚互相问完安赤锋尊就借口离开,跟弟子说那姑娘的脂粉香的他差点打喷嚏当众失礼。高姑娘用的是当时女修中最时新的月鳞香,最是清雅,甜而不腻。
能让他称赞好闻的香该有多香?
那人叹道:“真想闻闻连赤锋尊都称赞好闻的香是怎么个香法?”
许多人都好奇敛芳尊到底有多香了。
“诶,敛芳尊的尊号似乎就是花香。”一名修士发现了盲点。
“是啊,尊号都带着香气。真人得多香,敛芳尊在怎么还没回来?”
“回来又怎么样?你这种人物连他脚下的泥怕是都碰不到。真不明白你们讨论一个大男人香不香的干什么?你还能割他的肉放他血熏香不成?”一个十五六岁的黑衣少年嗤笑道。
那人回头,看了眼他的打扮,普通布衣,无佩玉,没有任何纹饰图腾,怀里抱的剑也没有图腾,是个散修,还是没钱没背景的,左手还断了一指。立刻放松下来,恶声道:“你他妈谁啊?敢多嘴管你大爷的事!”
顾及着周围人多各家宗主公子都在这,没敢动手,只讥笑威胁道:“一个臭流氓,毛都没长齐学别人出来闯江湖?别以为拿着剑就是剑修,你他妈屁都不是!待会散场别走,再多嘴多舌,老子就让你右手一个指头都不留!”
少年嗤笑,越笑越大声,抬起左手捂着脸冰冷的毫无笑意的眼睛透过指缝阴森森的看着那个修士,阴恻恻道:“何必等散场,咱们现在就可以比试一番。看看是你把我的手砍下来还是我把你的舌头拔下来!”
那人对上少年的眼睛觉得自己好似被毒蛇盯上的老鼠,浑身发冷,每一根头发丝都叫嚣着危险赶快逃离,可全身像是被冻住一般不听使唤,连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薛洋撇了眼人群,见他愣神,剑柄瞬息间点上他的穴位,扯着他肩膀上的衣服将他脱出人群。由于地位都不怎么高,好位置早就被各家宗门占了,他们都在外围,没几步薛洋就带着人到了一片小树林。
见四下无人,嘭的一声将人甩在地上。
邪魅的看着地上惊恐的人,阴恻恻的笑道:“你说你怎么这么扫兴?要不是还想多看会热闹,我需要把你拖出来吗?你还这么重,我手都酸了。你儿子给你收尸得多费劲?我给你减减重,让你儿子轻松点,不,待会把你儿子也带过来,省得你儿子找不到你在哪?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贴心啊?”薛洋轻快的咧嘴笑道,森白的牙齿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让人胆寒,仿佛吃人的恶鬼。
那人惊恐的看着阴森恐怖的少年,拼命的调动灵力冲破穴位,快了,就快了,就差一点了。
哗啦!
雪亮的光芒闪过,锋利的剑尖利落的挑断了那人的手筋。
“啊——”
那人终于冲破封穴,凄厉的惨叫惊起树林中的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