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不错，晴空万里无云。
昨天就没吃晚饭灌了一肚子酒的魏无羡，今天一大早又被江澄从被窝里扯出来，急匆匆的布下法阵，风风火火的赶到不夜天，自然也是没时间吃早饭了。一早上只喝了点酒吃了把莲子的魏无羡饥肠辘辘，拉上蓝忘机就去打山鸡。
打山鸡是他的老手艺，从小打到大，算得上童子功，没几下就猎了两只，扒皮去毛生火烤肉，一连串下来行云流水。魏无羡手上的山鸡都熟了，蓝忘机还跟他的那只山鸡大眼瞪小眼，无处下手，头发上都沾上了鸡毛，好不狼狈。
魏无羡看了好笑，“蓝湛，你之前夜猎遇到野鸡精是怎么对付的？”
蓝忘机一板一眼的答道：“一剑击杀。”
魏无羡道：“那你也一剑把它杀了啊，然后拔毛，开膛破肚。”
蓝忘机看着手上拎着的鸡沉思。
可怜的山鸡听懂一般垂死挣扎，蓝忘机猝不及防，差点让它逃脱。
“咯咯咯咯咯——”
山鸡扑腾的鸡毛漫天飞，蓝忘机差点被鸡爪子抓到脸，旁观的魏无羡笑的四仰八叉，差点没拿稳手中的烤肉扔进火堆。
蓝忘机清冷如雪的脸上难得出现无措的情绪。
魏无羡好不容易止住笑，将手中的烤鸡递给蓝忘机，“蓝湛，你拿一下，我给你把鸡宰了。江澄第一次打山鸡也这样，被鸡扇了一身毛，我以为他那时够好玩了，没想到你比他还笑哈哈哈——”
蓝忘机手上猛然用力，可怜的鸡被捏的粉末性骨折，发出最后的凄惨的鸣叫。不等魏无羡反应，避尘出鞘，银光一闪，山鸡身首易处，浓稠的鸡血喷了蓝忘机一身一脸，连带着旁边的魏无羡都被溅上几滴。
鸡的头掉了，但还没死，回光返照般扑腾翅膀挥舞爪子，羽毛混着血纷纷扬扬落在草地上，沾到二人的头发衣服上。
“蓝湛，你快把它扔地上！”魏无羡吐掉黏在嘴唇的鸡毛，直接从蓝忘机手上抢过那只半死不活的鸡扔旁边空地上任它挣扎，拉着蓝忘机退后几步。
从没杀过鸡的蓝忘机被这一幕震惊了——头都掉了为什么还能挣扎？还挣扎的那么剧烈，比头还在时挣扎的都厉害！
魏无羡给他解惑：“蓝湛，杀鸡要先放血。你把它头砍掉它不会立刻死的，要把血放干才行，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而且不放干血不好吃，会很腥的。”
蓝忘机沉默着轻微点头，袖子下手紧握着剑。
见对方不说话，面无表情站在那一动不动的，魏无羡猜测他现在可能不高兴，有些挫败，便笑道：“不知道也正常。君子远庖厨，孟轲论仁术。你是君子，见到活生生的牲畜不忍它死很正常，云深不知处禁止杀生应该也是这个原因吧？”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又垂眸点点头，“有这个原因。”
“我就知道，没事，以后我打到山鸡，在远处处理好再拿回来烤，这样就不会让蓝二公子不忍落寞了。”伸手拈去蓝忘机头发上的鸡毛，眉眼含笑，“也不会含光君被一只山鸡折腾的这么狼狈了。”
蓝忘机看着靠近的魏无羡的，琉璃般的清透的眼中带着一丝痴迷。
对方的手落在他的头发上，轻如点水，却让他感觉头皮酥麻。那只手不经意间擦过他的耳朵，脸颊，极轻的触碰带起微微的痒意，下一刻被触碰到的皮肤升起一阵颤栗热意，向周围蔓延。很陌生，有些不适，却又期盼对方的手多停留片刻，触碰的地方再多一点。
他的感知前所未有的集中，五识放大了无数倍，能轻而易举的感知到魏无羡落在他脸上的手指的纹路，极轻极轻，像是花瓣飘落，像是清露滴下，激起千倾涟漪。
他看见了魏无羡的眼睛里倒映着的自己的脸，那么明晰。
若我在你的眼里，是不是也映在你的心里？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魏无羡收回了手，拉开距离，拍打自己衣服上沾着的鸡毛，嘴里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才终于让蓝忘机回神。
他手指微动，想要上前。最终却什么也没做，站在原地，看着魏无羡的眼睛带着落寞。
——————————————————
苍翠山林，清澈的河流玉带般蜿蜒其中。河边兰草郁郁，暗香浮动。
哗啦——
魏无羡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掀起极大水花，溅了岸边的蓝忘机一脸水。
“蓝湛蓝湛，你那身衣服又是鸡血又是泥的，不打算下来洗个澡换身衣服吗？”魏无羡兴奋道。
蓝忘机站在岸边，蝶翼般的睫毛动了动，眨落溅上几滴水珠，像是蝴蝶振翅扇落蝶翼上的清露。蝶翼下一双比露珠还清透的眼睛左右转动，就是不敢往河中看。
“蓝湛你怕什么？听学时在你家冷泉我们不也一起洗过澡吗？”魏无羡看着岸上不动的蓝忘机不解，“这又不是云深不知处，难不成你家还有在外不能洗澡的规矩？”
蓝忘机嘴唇动了动，吐出一个字，“无。”
“那你干嘛不下来？”
魏无羡眼珠子转了转，狡黠一笑，不老实的玩起水花，“哎呀，你不洗就算了，我可得好好洗一下，好久没这么痛快的玩过水了。”
说着真像小孩一样拍打水面，左右游来游去，一会下潜一会上浮，尽情的展示自己高超的凫水技巧，丰富的凫水花样，脚踩着水激起水花故意往蓝忘机身上溅。
蓝忘机则站在岸上，眼睛想看又不敢看，想下水跟魏无羡一起玩，却又觉得不和礼仪，也不敢。
随性转身背对着河，眼不见心不烦。
哗啦啦的水花声，水面被拍打的啪啪声，少年爽朗快活的笑声传入耳中。他头一次恨自己的听力为什么这么好，记忆为什么这么强？
不过匆匆一瞥，少年白皙的皮肤，优美匀称的肌理线条深深地印在他脑海中。听着水流声，他能想到水花四溅，晶莹的水珠落在他的脸颊鼻尖，乌黑的墨发被打湿，像黑蛇一样蜿蜒着紧贴他白皙的后背，爬上他的锁骨，粘着他的脖颈，顺着肩膀被水推着滑到胸膛。
他在水中笑的张扬明艳，该是清渠芙蓉盛开。芙蓉太清太柔，应该是烈焰红莲，绽放着生命的光彩，鲜活自由。
蓝忘机默念静心诀，他不该想这些，不该亵渎，不该有这样的邪念，这是不对的。他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去想。可往日百试百灵的静心诀在此刻一点用都没有，他的思绪完全被身后的水花声少年肆意快活的笑声打乱了，乱到连静心诀都念的磕磕巴巴，背了上句，忘了下句。
唯一记得的是少年明媚的笑脸，颀长健美的身躯……
蓝忘机猛然收紧拳头，修剪平滑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痛意唤回他几分清明，他抬脚打算离开这，等心绪平复再回来。
才走了一步，却发觉身后没了动静。水声和笑声都消失了，只剩下风吹过兰草树叶的沙沙，蝉撕心裂肺的鸣叫。
他定住脚，试探的叫了声：“魏婴？”
没有回应。
“魏婴，你走了吗？”
一片静谧。
蓝忘机皱眉，转身回头，却见河中心浮着一具身体，白皙的脊背阳光下白的刺眼。
“魏婴！”
蓝忘机目眦欲裂，飞身下水将魏无羡捞起来往岸上走。
被巨大的恐惧慌乱占据心神的蓝忘机丝毫没有想过到在八百里云梦泽长大的魏无羡怎么会在水流和缓的浅河里溺水。
蓝忘机架着魏无羡的肩膀将他往岸上带，就要上岸的那一刻突然一股重力将他往河里撞。
砰隆——
巨大的水花溅起一丈高，整个河面都震荡，涟漪从动荡中心传到远处岸边。
蓝忘机猛然冒出水面就听见熟悉可恶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蓝湛被我骗了吧！哈哈哈哈哈——”
魏无羡在离蓝忘机三尺距离的浮出水面，笑的前仰后合，生龙活虎，哪有差点被淹死的样子？
蓝忘机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又一次被魏无羡戏弄了。抬手抹去脸上了水，看都没看魏无羡一眼，运气飞身出水直接离开。
“诶？诶！蓝湛，你生气了？”魏无羡喊道。见蓝忘机头也不回的走了，连忙跟上去，伸手搭的肩膀，“蓝湛，你别气，我就是逗你玩的，你这样…”蓝忘机一把将魏无羡的手甩开，大步离去。对魏无羡的呼唤充耳不闻。
“蓝湛，蓝湛！我错了，我跟你道歉，你别这样。”魏无羡想追上他，却怎么运气努力都差三步距离。
于是他放慢距离，就见三步开外的蓝忘机停下，他惊喜的跑上前，“蓝湛，我就知道…”
蓝忘机顿了会，直接御剑走了。
“你不会不理我的。”魏无羡看着蓝忘机离去的背影，说完了后半句话。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