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怨
尘雾饮月。
燃星续昼,
斟酌曩者。
长树寸泓,
熏风温软,
水展千华。
流年暗中偷换。
被一霎、
苦雨翻覆。
秋去春来,
空山草径,
一睹清寒。
无诗提笔写下最后一字,笔尖颤抖的走过纸面,纸上毛刺张牙舞爪地向外扩散着,摊开一种不尽人意的美感。
这是他来到陕北的第二个星期。
瘟疫的严重程度远超他所想象,小户人家几近没有了劳动力,补丁拼成的床上大多是烧的昏迷的老人或小孩,正值壮年的人就算是面色潮红,眼神涣散,还是要去大街上为家里讨药或是讨些能入口的吃食。
无诗就在一间破烂的屋子为他们提供药品。
“大人,您还是走吧,这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您传染上了,我们这儿啊医疗条件差的很,您要是病倒了,我们有心也无力啊。”前来讨药的一位大爷用手洗的发白的蓝布巾包裹着口鼻,苦口心婆的劝无诗离开这是非之地。
无诗摇摇头,把几味药递给他,提醒老大爷药品使用时的注意事项。末了,他添了一句,瘟疫严重,我们有责任,不能推脱。
老大爷激动起来,眼部甚至攀上薄薄的一层血丝:“无大人,这和您有什么关系啊,明明是凌大帅那个作贱的为了军队后勤补给压着药物不给我们老百姓,要是买,十几块大洋一盒!咱平民老百姓哪个担负得起啊……”
无诗低着头,老大爷看不见他痛苦的神色。
等到抬起头,无诗又变成那副温和的模样,笑着送老大爷出去。
两日前。
无诗和枕溪告别后,在信谊那儿碰了钉子,老板一脸为难的告诉无诗药品已经全部被凌大帅买下了,他实在没有办法短时期内再进下一批药。
无奈之下,无诗去找了凌烨。
“你以为你现在在我这儿能有多少分量,你一句话我就不顾整个军队把药物给你?”凌烨好整以暇的看着无诗,揭开他眼里深藏的无措和茫然,继而他话锋一转,直起身朝无诗一步步逼近:“啊,换以前,我还真会这样,可是你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站在我的对立面。”凌烨的左手死死摁住无诗的肩膀,瞳孔燃烧的怒意近乎焚尽一切。
“不劳凌大帅挂心,我自有其他办法。”无诗手腕翻出一根细长的匕首,抵在凌烨腹部。“凌迟刀?”凌烨往后退了几步:“这么狠。”
无诗低头将刀收好,青色长衫掀起的风凌厉的划过凌烨的脸。凌烨坐回办公桌,黑色的手套压着那张交易单,眼色晦暗不明。
“大帅,后勤保障工作已完备。我们什么时候攻下陕北地区?”
“等几天。”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办法。”
“类似的药物……是有的,但副作用极大,陕北老百姓病了那么长时间,不一定受得住。”
无诗顿了顿,询问有没有药物能够辅助治疗。
“有几味中药可以辅助,但也只能做到缓冲作用,根除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无诗的眼里流转着一抹绝望和痛楚,他闭了闭眼,等到清明又占据上风。他拱手作揖,让老板把药品给他。
祖上对于那味中药应该有记载,无诗想着。
一路辗转,又回到了老宅。
宋青瓷碗还在地板上沉眠,可灵魂深处的安宁早已被打碎。
无诗在祠堂静静的跪着,他找到了那几味中药,可他不知道是否能见效,不知道陕北百姓和他是否能打赢这一仗。无诗向灵位郑重地磕了三个头后,起身踏上前往陕北的征途。
“大帅,陕北是要地,一定要趁兰风兵力集中在重庆的时候攻下。”副都统郑重其事地坐在凌烨的沙发上,汇报陕北的军情。“据不完全统计,陕北百姓死亡人数在上月高达3000,本月降低到800。现服兵役的死亡人数更是减少了一倍,我反复确认以及核实,确实如此。所以让他们自生自灭已经不是稳妥的做法,不如趁早了断,免得夜场多梦。”副都统顿了顿,压低声线询问:“大帅,您迟迟不肯攻下陕北,是不是怕伤了无先生。”凌烨嗤笑一声:“私人感情,不劳副都统挂心。”副都统笑了笑,识趣地点了点头:“我们预备于明日向陕北开战,望大帅批准。”凌烨把玩着手上烧到一半的烟头,随手丢进一旁的烟灰缸,点了点头。
陕北士兵大病初愈,百姓几乎手无寸铁。战火弥漫的速度几乎要赶上疫情蔓延的速度,天空哭嚎着灾难的降临,豆大的泪珠浸润着陕北红色的土地。无诗一边掩护着前线的百姓撤离,一边开枪击退那些浮在暗处袭击的人。
“啊!”后方一声惨叫传来,逃难的人停不住脚,争先恐后地向外跑,一个鲜活的生命即将葬送在同胞的脚下。无诗转身抱住那位小女孩摔向一边。小女孩一边肩膀有一个深红的弹孔,不断抽搐着惨叫。无诗抱起她冲向一旁被战火削去大半的屋子。寒光在无诗眼前闪过,无诗侧过身硬生生挡住这一刀,左手抄起手枪砸在士兵的脑门上。破败的房屋散发着焦味,无诗侧身把脸色苍白的小女孩安置在后门,轻声提醒她如果来人了立刻从这扇门出去躲起来。他事先观察了人流动向,后门基本都是逃难的百姓,大概率能够保证她的安全。无诗撕下衣段替她做简单的包扎。小女孩看着无诗左肩的伤口克制不住的呜咽着,伤口被雨浸泡过,血淋淋的贯穿整条左臂。无诗一边安慰着小女孩,一边警觉地在门缝中观察敌人行踪,突然,小女孩剧烈挣扎起来,无诗一惊,转过头的一瞬间,木门上多了一个弹孔。无诗看着来人,双手缓缓举起。
“现在投降啊。”凌烨看着他,神色暗沉。
“晚了。”
就在凌烨举起枪的一秒,无诗迅速开门把小女孩往后面推去,用身体死死的堵住了去路
有位士兵为难的看了凌烨一眼,凌烨摇摇头,示意他去追。
“无先生,我们不想伤你,凌大帅也只是想和你一同处理一些事务,请随我们过来。”一位士兵说道。
无诗温和的笑笑,点点头。
就在踏出第一步的瞬间,无诗指尖攥着凌迟刀,寒光迅速闪过那位士兵眼前。
其他士兵甚至来不及反应,凌烨一只手已经掐住了无诗的脖子,另一只手摁住他的手腕。
无诗无力的靠在后门,感受着自己身体温度在逐渐的流逝。
“不能这时候给兰风添乱。”无诗微微睁开眼,攥住凌烨控制住他的那只手,凌烨略带些轻蔑的意味望着他,向最近的士兵使了使颜色
无诗敏锐的发现了这一变化,挣扎的想要躲开。然而扣在脖子上的力道越发狠劲。
一记手刀劈下,凌烨逐渐感受到手下这具残败的身体开始发软。
“带回去。”凌烨松开手,任由无诗倒下,转身离开,余光却始终停留在那道狭长的刀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