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飞伦很快就收到了售画得到的两万块，将其中一万给陶乐汇了回去。
周日学画画时，他向乔鹤年打听了下买画的人，才知道是一个业余炒画家，专门买入一些未成名但看好的画作，待到以后高价卖出。
乔鹤年其实是通过孙女了解到飞伦家庭情况不好，才专门托人把自己学生的画卖了出去，好给他补贴些生活和画画开资，但他又怕飞伦一心钻入钱眼，语气严肃地对他耳提面命道：
“以后你的画越来越成熟，会有更多画作进入市场，但你的艺术追求绝对不能太过市场化，不能彻底被金钱收买，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爷爷。”
飞伦自然乖乖称是，乔鹤年是一个很好的老师，除了教他画画，还会教他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他也把称呼从老师改成了爷爷。
“好了，今天就学到这儿，难得天气好，我等会要出去和几个老朋友钓鱼，你也出去玩玩放松下。” 乔鹤年放下工具说道。
飞伦心中一喜，他本来和张昭约的晚上，现在又多出了几个小时，忙给张昭发了条微信，然后帮乔鹤年收拾画室。
“能出去玩这么高兴？” 乔鹤年好笑地看着喜不自胜的飞伦，心想再乖巧的孩子都贪玩。
飞伦又嘴巴甜地哄了乔鹤年几句，帮他准备好钓鱼用的遮阳帽和水杯，一直把乔鹤年送出院子口，然后在庭院里等张昭过来接他。
天气确实很好，红砖绿瓦的老洋房在冬日暖阳下晒着慵懒的日光浴，高大的法桐只剩下灰白透着青绿的树干枝桠，柏油路上铺着沉静似水的梧桐叶和斑驳细碎的光。
风和阳光都很宁静，和他等待张昭的心情一样。
张昭不到半小时就到了，到的时候飞伦正坐在长椅上百无聊赖地拿着一片梧桐叶玩，他看到张昭走进院门，忙起身几步跳了过去，献宝似的将梧桐叶给张昭看：
“你看，这片叶子好漂亮，而且好大。”
飞伦用梧桐叶挡住自己的脸，笑着问：“是不是比我的头都大？”
张昭握住飞伦捏着叶片的手，轻轻移开露出飞伦的脸，看着那双正微微睁大的眼睛，瞳孔在金色阳光里澄澈如琉璃，他唇角掀了掀，说：
“是很漂亮。”
飞伦愣了愣，茫然地想他明明问的不是这个问题。
他将梧桐叶放在庭院的石桌上，和张昭一起上了车，原本的计划是请张昭吃饭，但今天突然多了几个小时，他想改动下计划。
“我先请你去游乐园玩好不好？我还没去过。” 飞伦问道。
“好。” 张昭答应了，其实他也几乎没怎么去过，仅有的一两次也是陪杨多乐去。
因为周末和好天气的原因，游乐园人格外多，两人排了将近二十分钟的队才进去。
飞伦很想牵张昭的手，但人太多了他不好意思，只好紧紧跟在张昭旁边，看什么项目都觉得新鲜想玩。
“我想玩那个。” 飞伦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鬼屋，他算盘打的响，想着在黑暗环境中就能肆无忌惮地牵张昭的手。
张昭看向那个鬼屋，点头答应了。
两人买了票进去，飞伦才发现这个鬼屋好像不是他想的恐怖惊悚型，也不用走，而是坐小列车进去，很多小孩子都在家长的陪同下坐进一节一节的车厢里，车厢上还画着童稚风格的卡通人物。
飞伦看着满车的小朋友，有些尴尬地对张昭说道：“这个鬼屋好像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他发现除了家长，就他们两个十二岁以上，一些大人和工作人员都在好笑地打量他们。
“要不我们换一家吧？” 他问道。
“不用。”
飞伦的右手突然被张昭握住，他心头一跳，偏头看向张昭，张昭拉着他坐进最后一节狭窄的小车厢里，对他低声道：
“现在可以牵手了。”
飞伦睫毛轻轻颤动，看向张昭的侧脸，感受到张昭将五根手指插到他的指缝之中，与他掌心贴着掌心地紧紧交握，紧得好像能通过掌心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随着一道铃声响起，小列车缓缓启动，在小孩子的叽叽喳喳中驶入幽暗的鬼屋里。
或许这应该叫精灵屋，空灵的音乐中，曼妙光影投下一个个旋转跳舞的精灵与鬼魂，在似真非真的朦胧雾气里表演着近在咫尺又捉摸不住的故事。
虽然并不惊悚，甚至有些唯美，但很多小孩子还是吓的扑到家长怀里哇哇大哭，破坏了原本的梦幻。
飞伦感受着与张昭五指交握的温度，突然往张昭身边靠的更近了些，侧过身将胸膛贴向张昭的胳膊。
“害怕吗？” 张昭察觉到飞伦依赖的动作，侧头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小列车驶入笔直的窄道，飞伦借着朦胧黯淡的光影，突然微微起身在张昭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下，这次没有出错，他瞳孔闪着光，得意地对张昭小声道：
“我学会了！”
张昭握着他手的力道却陡然加重，飞伦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推到一旁的车厢软壁上，紧接着唇上落下热切的吻。
张昭没有直接进入他的口腔，而是先含着他的下唇不轻不重地吮吸啃咬，时而稍稍离开，给他留出一点吸气的空间。
被交握的右手被缠绵地按揉，掌心在贴合摩挲间烫得几乎要冒汗，他的思绪一时不知道要集中在唇上还是手上，只觉得整个人都在发烫。
似是察觉到他的走神，张昭侵入他的口腔，与他唇舌相交，含住他的舌尖轻轻吮吸，飞伦脑袋嗡嗡作响，又有些喘不上气了。
吻完后，飞伦靠着车厢喘着气，非常紧张地向四周看去，小列车刚驶出窄道，进入一个宽敞的舞厅。
前面一个车厢的小女孩突然转头朝他们看了眼，飞伦眼皮一跳，心虚地将头低了下去。
两人从鬼屋出来的时候，飞伦陡然从黑暗回到温暖明亮的阳光中还有些不习惯，眯着眼睛适应了会光线。
张昭依旧牵着他的手从车厢里出来。
“别人会看到的。” 飞伦任由张昭牵他，嘴上却在提醒。
“你看，每个小朋友都被牵着手。” 张昭不以为意地说道。
飞伦一愣，看向那些从车厢里下来的小孩子，确实每一个小朋友都被家长牵着手，有的小孩被吓得哭了一路，满脸泪痕像个小花猫，而他。
飞伦舔了下自己有些肿的下唇，再次心虚地移开目光。
突然，飞伦又抬头盯着张昭，眯了眯眼睛问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你不会以前谈过很多恋爱吧？”
张昭将飞伦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带着他往外面走，面色平静地说道：
“没有。”
“那我怎么就……” 飞伦嘀咕一半打住了。
“什么怎么？” 张昭转头看向他，微微挑了下眉。
飞伦卡住了，说：“没，没怎么！”
不就是实战积累经验吗，他这么聪明，一学就会的。
两人又玩了些项目，飞伦把自己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的云霄飞车、海盗船、碰碰车……都和张昭一起玩了一遍。
飞伦发现张昭虽然嘴上不说，但好像也很喜欢玩这些项目，他能明显感觉到张昭不言说的愉悦。
所以后面飞伦就观察张昭的目光在哪个项目上停顿的久一点，他就带着张昭去玩。
直到已经傍晚，暮霭沉沉，两人终于放弃了继续游玩，坐在一条长椅上休息。
飞伦去小店里买了两个冰淇淋，一个草莓味一个香草味，和张昭一人一个地吃起来，虽然是冬天，但冰凉的口感却并不让人觉得寒冷。
落日正好垂在远处天际的摩天轮中央，橘红色的暮光透过城市之眼望着他们，两个人靠的很近，飞伦偶尔从张昭的那杯香草味的冰淇淋里舀走一勺，后来张昭不怎么吃了，飞伦干脆霸占过来。
有两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对面的长椅上坐下来，穿红衣服的小男孩低着头玩手里的魔方，转了半天还是没转好。
“笨蛋。” 旁边穿蓝衣服的小男孩将魔方抢了过去，但转了半天也没有转好。
两个小朋友吵起来，互相骂笨蛋，吵着吵着开始哭。
飞伦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帮他们转魔方，但他转了会也没转好，便下意识看向已经跟着走过来的张昭。
张昭拿过魔方，修长的手指快速转动，不到十五秒就把魔方复原了。
“哇——” 两个小朋友仰着头用敬仰的目光看着张昭。
飞伦也用敬仰的目光看向他的男朋友，跟着哇了一声道：“你怎么什么都会。”
张昭弯腰将魔方还给小朋友，嘴角扬了扬，说：“小时候无聊常玩。”
做完好人好事，两人又回到长椅上坐下，并肩欣赏城市落日。
飞伦看着那两个小朋友手牵着手走远，突然问张昭：
“你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你还会不会喜欢我啊？”
他转头看着张昭，瑰丽暮色柔和了张昭深刻好看的侧脸，像一幅色彩浓冶的油画。
“会。” 张昭没有犹豫地回答道。
飞伦怔了怔，弯起眼睛说：“这么肯定？万一我要是被家长宠的无法无天，是一个非常任性的小孩，你还能喜欢我吗？”
张昭在暮光中看向飞伦，低声道：
“我说过，我会喜欢你所有的任性。”
他伸手将飞伦嘴边一点冰淇淋的奶白痕迹抹去，继续道，
“再说，你一定不会被宠坏。”
飞伦舔了舔嘴角，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有些发酸，他眨了眨眼睛，没有再问这个问题。
他看向那枚已经被吞噬一半的落日，暮色由赤金转为橙紫，浓墨重彩地涂抹着天际。
飞伦忍不住想，张昭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呢？也像现在这样不爱说话吗？
如果，如果是他陪着张昭长大，他一定要天天缠着张昭讲话，逗他笑。
他打架这么厉害，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张昭，一定会与张昭一起分享所有好吃的好玩的，一定会在每年张昭生日时送上最好的礼物。
或许也会像那两个小朋友一样，他将魔方转的乱七八糟，张昭骂他笨蛋，但总会帮他转好。
春天他会拉着张昭绕没有鲜花的道路上学，夏天他们会在游泳后抢西瓜吃，秋天他们会一起爬枫张尽染的小山，捡两片红叶做成书签送给彼此，冬天他们会在大雪里互相扔雪球，玩累了就在雪地上躺出两个紧紧挨着的“大”字。
周末他会和张昭一起去学乐器，张昭学钢琴，他学小提琴，然后他们一起在学校的文艺汇演上合奏表演。
悠悠长假里，他们会和家长一起坐飞机去国外旅游，他用画笔画下风景，而张昭用镜头拍下风景与他。
还有……还有很多很多。
他们一定会一起拥有美好的童年和青春期。
飞伦深吸一口气，甩开脑子里的幻想，突然将冰冷的手伸到张昭衣领里的脖子上，张昭果然被冻的一个激灵，迅速抓住了他作恶的手，然后将他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张昭没有为恶作剧生气，在口袋里用温暖的手包裹着他的手，看着他问道：
“刚才在想什么？”
“在想今晚去哪里请你吃饭。”
飞伦拉着张昭从长椅上起来。
他想，人生还有那么长，那么长都将属于他和张昭。
好像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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