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邑考的声音很轻,也很柔软,一听就是个翩翩公子的嗓音,像是春天里刚刚解冻的桃花一般,温煦,和暖。
崇应彪不爽又不耐烦地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刚刚让他留步的伯邑考。他满身敌意,命运未曾天真任性地将他驯服成功,反而激发了天性中的那股野劲,他如同一只孤傲的狼,不屑于群居,独自在茫茫白雪中寻找着活下去的理由,见谁咬谁,不管缘由。
而伯邑考一直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模样,西伯侯长子,西岐大公子,这层身份早已使他练就了从容不迫的温文尔雅,对待任何人都是那么温柔,只是不知是真是假,君子当得太久了,恐怕连伯邑考本人都忘了自己是谁了。
他一直抱歉地微笑着,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鹅黄色的小瓶子,上面用红色绸缎封了口,却丝毫不损这个小瓶子的鲜艳。
伯邑考刚刚无意误伤北伯侯,还请恕罪,这是治疗外伤的药,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殷鹤不禁在心里感叹道不愧是西岐白月光,连道歉都能说得这么完美,让人挑不出任何可以发作的点。
崇应彪刚刚被制服,心气儿正不顺,见伯邑考主动赔罪就想不大不小地傲娇一下,于是生硬地哼哼了几声,没去接伯邑考手里的小瓶子,反而挥了挥手,努力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不屑。
崇应彪不必了,本侯不需要你来怜悯。
姬发你这个贱人!
姬发顿时想要骂他,小瓶子里装的可是来自西岐的药,得之不易,又被伯邑考不远千里带到了朝歌,崇应彪这个疯狗居然不要,真不识好人心!
伯邑考小发,你先退下。
崇应彪加重了语气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姬发撅着能出去二里地的嘴,愤愤不平地朝殷鹤一揖,走了。
殷鹤给我吧,我带给北伯侯。
伯邑考似是没料到殷鹤会这么说,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里满是惊异,瞳仁黑白分明,睫毛分外长,细细密密的半敛着漂亮的眸子,良久,他点了点头,把小瓶子放在了殷鹤的手里。
伯邑考有劳王姬。
该说正事了。
殷鹤听闻西岐大公子精通乐律,不知可会吹笛?
伯邑考回王姬,只是一些皮毛而已。
殷鹤那好,我有一只骨笛,想学吹笛,你教我。
伯邑考平淡如水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盯着殷鹤的脸,见她神色随意,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可是看似满不在乎的表情之下,是被强行掩盖住的恐惧与不安,就好像……
就好像已经知道了他的赴死决心之后的害怕。
殷鹤本来打算在伯邑考死后吹响他所教给她的骨笛,以此来表达哀思,也用音乐让他以另一种形态活了下来,可是对上他的目光,她却慌了神,甚至想要逃离。
原来,她是这么害怕直面伯邑考的死亡。
殷鹤我学吹笛的那几天你就待在宫里,等我学会了,自会许你自由。
伯邑考荣幸之至。
殷鹤那就先这么定了,这几天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等我需要你了自会传讯。
伯邑考是。
伯邑考从衣袖里拿出了篪,放在了殷鹤的手里,竹子的触感是很不一样的,温润的,轻盈的,没有骨头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只有一股清冽的,干净的幽香。
诶?这跟她卧房里的“骨笛”怎么一模一样?
他是怎么知道的?
伯邑考王姬说的可是这个?
伯邑考这不是骨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