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吗?一但你踏上这条路便无路可退,齐国的命运系于你一个人的身上,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楚玖羲仰躺在山坡上,周围寂静无声,唯有漫天繁星与时而吹拂发稍的微风陪伴。
江昇的话在耳边回响,这个事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背叛国家的下场他早就设想过,但他没想到,代价竟会如此的大。
在这条路上,在他接过那道旨意时,便注定了他此生孤身一人,踽踽独行在时间的长河中,不得归家。
他站起身,望向山下的信阳城,与齐国不同,渊国夜晚的街道异常热闹,没有盗贼横行无忌,三三两两的人们结伴行于街上,繁华的景象溢于眼前。
可就是如此美丽而又安宁的地方,却无他的容身之所,他如浮云般随风而动,无法主导自己的命运。
天下之大,大到可令鲲鹏遨游于天际,但天下又是如此的狭小,小到容不下他一人安眠。
楚玖羲转过身,不再看那片安宁祥和的景象,那幅他此生永不可触及的图画。
漆黑的夜,晚风拂过,月亮挂在树梢,渊国将军府的寝空中,楚玖羲屏退下人,独自立于房中。
他褪下衣衫,露出后背上还在渗血的鞭痕。楚玖羲从一旁的木柜中拿出一罐酒、一瓶金创药还有一卷纱布。
打开盖子,阵阵酒香从罐中溢出。楚玖義把酒倒在背上,他强忍背部灼烧般的疼痛给自己上药。
伤在背部,他只能猜测摸索着寻找伤口,把伤口处理好时,他浑身都是冷汗。
窗外时而传来对话声,是经过的侍从。他们谈话的声音并不大,可楚玖羲房间内寂静无声,再加上习武之人,耳目本就清明他们所说的话全部传入了楚玖羲的耳中。
“将军又被罚了,自从五年前将军来了以后,我就没见他身上的伤好过。”
楚玖羲记得声音的主人。那人是他近身服侍的侍女,虽说是近侍,可除了送换洗的衣物也没做过什么。
另一人不屑地说着:“切,什么将军,不过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叛徒。我看啊,他就是知道齐国迟早要亡,才来投靠咱们陛下的。”
“哎,你小声点,万一被他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了,怕什么?料他也不敢向陛下告状!”
楚玖羲静静地听着二人的对话,这些人都是弘顺帝林玄弈派来监视他的。
五年前,也就是弘顺二年,楚玖羲叛变到渊国,见到了当时十六岁的林玄弈。
二人年龄相差不大,可见面的第一眼,少年那执掌天下的气势,便让他望而生畏。
少年对他满心戒备,而他也从未真正效忠于少年。
时不时消失的布防图、忽然遭到的偷袭,莫名失败的战役,他不相信林玄弈没怀疑到他身上。
可那又如何?只要他还能给渊国带来利益,那么林玄弈就不会对他下手。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侍从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楚玖羲站起身,弯腰捡起地上的内衫,翻出了先前江昇交与他的信笺。
他从中抽出信纸,好似怕错过什么般,细细读着。
吾儿亲启,
早在幼时,便可瞧出吾儿的鸿鹄之志,为父甚是欣慰。
此战,为父早有预料,已做好赴死的准备,遂留此书。
陛下有雄才大略,但胆量着实不大,此战粮草不足,兵将也无法与渊国抗衡,这一仗恐无法凯旋。我楚家满门忠烈,大厦将倾而无动于衷之事实在做不出,所以这可能是咱们父子联手打得最后一仗了。
为父最大的遗憾,便是不能亲自为你加冠,遂亲自为你铸了一副,待你母亲给你行冠礼时,也算慰藉。
记得替为父给你母亲传个话,就说:"当年应你共此生,如今怕是不能了,若有来生,还望可以携卿永世。”
还有最后一事,为父无法看到天下太平,若有朝一日,天下统一,望吾儿在墓前告知,为父也好瞑目。
望吾儿事事顺遂,永享羲和。
楚玖羲沉默着看着手中的信,忽地他发出了声略带讽刺的笑,“加冠?我这一生怕是无人替我加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