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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爸爸

成长那些事儿

昨日是我爸爸去世十二年的祭日,如果他还活着,今年他应该是五十八岁。

2012年,农历三月十四,是他的生日,朋友请他去吃饭,期间喝了点酒,骑自行车回去发生车祸。

接到派出所电话时,我正在实验室上课。警察问只问我跟爸爸是什么关系,其他什么也没说。

那时候,骗子还没那么多,我想难道我爸做错事被抓了吗?我从未想过他会出车祸离世。

放学后我赶紧联系我哥我叔,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接到电话。一家人都很担心,再一次接到警察电话时,他们就说他出了车祸,让我们去认人。

我当时脑袋一片空白,明明前几天还打电话,吵了一架。怎么可能一个人,突然就没了。

我不相信,但内心却知道,警察不会乱说。

我立刻联系哥哥,告诉他这事,他立刻就绷不住,哭了起来。

我立马收拾行李回家,其实我本该跟哥一起去重庆,见爸爸最后一面,可是我不想去确定,那个躺在太平间的是我爸。

我宁愿相信他去远方打工去了,反正我们一年也只有过年能见上一面。我知道自己在逃避,但是我真的接受不了。

所以,最后是哥哥姑姑还有叔叔他们一起去的,我跟哥哥担心是人为谋杀,所以同意解剖。

结果说是车祸,受到强烈的撞击,腹腔全是血,但是那个路段没有监控,警察也没有具体去找是哪辆车撞击的。

我们也不懂要找律师,找负责人。本来爷爷说落叶归根,要把爸爸尸体运回来,但是婶婶不同意,说是车子不能……

无奈,哥哥选择火化,带回爸爸骨灰。本来我先回到家,我跟着爷爷他们做事,接待那些远方来的人,可是看到我哥捧着的骨灰盒,我眼泪再也无法控制,从此以后,我没有爸爸啦!

那时候妈妈出事,在外地回不来,我们四兄妹都还在上学,幸好家里有叔叔姑姑爷爷他们操持,不然都不知道葬礼该怎么办。

那几年本来就是家里最困难的时期,爸爸一个人要养我们四兄妹,学费生活费快压垮了他,过年的时候跟他聊天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他压力很大,却总说没事。

说什么,身体健康,饭量大,但是他没说他一天工作十七八个小时。

明明喜欢悠闲的田园生活,为了孩子,不得不奋斗。有时候我想,要是我没出生就好了,这样他起码能轻松一点。

别人家父母,都是早早让孩子辍学去打工挣钱养家,就我父母有点傻,让我们好好学习,不要担心钱。

只要我们能上,就供。

葬礼三五天就办完了,有人欺负我们年小,竟然在做道场的时候捣乱,气得我哥直接发火。

我们常年在在读书,这些方面虽然不懂,但也知道他在冒犯,我想着在这个场合闹起来不好,一直想等结束后想办法处理。

我哥知道的时候,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本来父亲离世就难过了,还有人敢捣乱,走过去,拉着那个人就推出门,直接撕破脸皮。

后面还是三伯过来劝和,那个人竟然厚脸皮留下来了。

葬礼结束后,叔叔他们算账,收的钱刚好够葬礼消费。

从那一刻,我哥成熟起来,后来好多年里,承担着养家重任。

至于我爸后面打官司的事,还是妈妈回来了,我们一起去重庆,找了律师,才找到开卡车的司机,让他赔偿。

幸好我妈回来及时,时效期还没过,不然我爸的事没人负责了。

对我爸的离世,我很愧疚,我没有跟爸爸吵过架,唯一一次争吵,就发生在离世的前几天。

本来他打电话给我说,生活费已经存我卡上了。不知道怎么就聊到让我谈男朋友的事上,他本意是关心。

我却因为过年,听同学妈妈说的风言风语而迁怒他,我甚至都没有向他证实这事的真假。老家的人在传说爸爸看上了一个寡妇,加上过年爸爸说想离婚,问我要跟谁。

两件事凑在一起,我还真的以为他喜欢上别人想离婚。可是小时候他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呀,问我他和我妈离婚了愿不愿意跟他。

为何那时我的智商下降,听信那风言风语。

在他关心我找男朋友的事时,回复他的却是他和妈妈的婚姻让我对谈恋爱不抱希望,我甚至说还不如交个女朋友。

他好久都没有说话,我们这就样,挂掉了电话。

如果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跟他说话,我绝对不会这样的。

此后十多年,我一直困在愧疚中,直到去年,遇到一个跟我父亲同龄的人,他告诉,父母永远会原谅孩子,我才释怀。

是呀,父亲那么爱我,肯定早就原谅我了,父母总是会包容孩子。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呀,兄妹几人中,他最长出现在我的梦里。十多年我哥就梦到一两次,他格外珍惜,每次趁着记得,都会写下来。

我一年能梦到好多次,都是他年轻的样子,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上次梦到爸爸,他竟然穿着白衬衣黑裤子穿梭在大学校园里,还学着自己喜欢的摄影专业。

我想那才是他向往的生活吧!

我爸出生在贫穷的年代,1966年农历三月十四。本来他应该排行老二,但是大伯夭折,他变成长子。

听说奶奶说小时候爱生病,怕养不活,还取的个小名:定娃儿。希望能健康长大,不知道是不是迷信起了作用,后面我爸健健康康长大。

还考上了初中,不过因为我爷爷叫他写信,又不说内容,我爸不知道怎么写。我爷爷以为他连信都不会写,就指责他浪费钱白上学。

我爸年轻气盛,赌气就不去上学。好像之后就跟我妈妈定了娃娃亲,每年农忙时都要去外公干活。

有时候爷爷爸爸去,有时候忙不过来,甚至我叔叔他们也要去。

想想那时候,取个媳妇真不容易。并且定亲的年龄也太小了吧,我妈说那时候她才八岁,我爸也就十岁。

不过那个年代好像就是这个样子,早早就要相看人家,然后十六七八岁就办酒席结婚。

我妈还是家里多留了两年,十八岁才跟我爸结婚的。想想自己十八岁还在读高三,甚至现在三十三岁,还悠哉悠哉不想结婚,还觉着自己没有长大。

可能是有父母有哥哥在为我遮风挡雨吧,我没有吃过什么苦,虽然毕业十多年,感觉跟读书时没什么差别。

我想我爸如果生在我那个年代,我们应该很像。我性格随爸爸,没有什么上进心,只喜欢做自己喜欢的事。我爸也是,他喜欢挺多东西,会拍照、会木工、会编竹篾、会理发、建房、电工……

这些都是他自己去学的,并且最后做的很好,好多人喜欢找他帮忙。感觉整个村子里的人,跟他关系都不错。

后面还买了村里的第一台彩电,天黑好多人来看电视,后面买了影碟机,在家就可以K歌看电影。

过年的时候更热闹,都来我家玩,打牌的、玩游戏的、聊天的……加上我妈妈开了个小卖部,每天就属我家最热闹。

那时候应该是我爸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什么都是头一份,孩子成绩也好,人生到了巅峰。

后来有人开始模仿我爸也买了台相机,给人拍照,我爸的生意开始下降。他又选择去工地干活,因为读过书,加上聪明,很快就上手。

本来能承包一个工程,赚个十几万,因为跟好朋友分享了这事,最后被好朋友背叛,人家截胡,工程没了钱没了朋友也没了。

听妈妈讲,那次爸爸绷不住,委屈的直哭。我爸就是这样真诚的人,对朋友掏心掏肺,从不设防。

可是这世间,背刺的太多了,身边的是人是鬼说不清楚。有些或许表面对你笑嘻嘻,实际去嫉妒你见不得你好。

后来随着退根还林,家里没有土地,长辈们都出门打工了,我爸也出去,但是每每挣了点钱,就会被那些所谓的朋友忽悠去玩,然后赢他的钱。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但是对于他来说太难,他总喜欢把人往好处想,总觉得大家应该互相帮助,多做一些也没什么,不会像其他人偷奸耍滑。

结果出去打工一年还得妈妈给他寄钱过去,后来妈妈想着不行,家里还有四个孩子上学哩!

所以妈妈也去爸爸那里打工,顺便管着我爸,不至于别人借钱就给,或者别人想通过打牌赢他的钱,我妈不准他去打牌。

烟酒也是妈妈给买好,平时他身上尽量不带钱。

但是爸爸不喜欢太强势的妈妈,他的心态就是过好当下,有肉吃有酒喝,可以钓钓鱼养养鸡。

我妈妈属于上进型,觉得自己家不能比别人家差,别人有的我们也要有,要努力要奋斗,有点像傅首尔和老刘性格。

随着我们陆续上高中大学,花费越来越高,父母的担子越来越重,爸爸越来越不开心,加上爸爸有时候的抱怨,总拿几个叔叔家对比。说二叔三叔存下多少钱,说爸爸不行。

当着全家族面说,我就坐在旁边,心里都不好受,眼泪都掉在碗里,我想我爸应该更难受吧!

一年不是没挣钱,只是都给孩子花了。为何二叔能存下钱,是因为他孩子大多没读书出去挣钱补贴家用了。三叔能存下钱是因为孩子还小,加上爷爷的偏爱,肯定能存下钱。

我爸属于孝顺,但是只会做不会说那种,这种老容易吃亏。二叔就是腹黑嘴甜会来事的那种,三叔是当过兵的。父母都会有自己偏好,我爷爷喜欢的不是爸这一款。

爸爸觉得委屈,为什么付出最多反而不得宠。

特别后面妈妈出事,更是看清楚人情冷暖,那些所谓的朋友只是酒肉朋友,亲戚落井下石,个个都怕他开口借钱,躲着他。

他曾经以为自己就算没有处下一个村的朋友,起码得有半个村吧!别人有事或者借钱,他总是出人出力出钱,尽量帮助他们。

为什么自己遇到问题,却没有人会帮助他。这件事给了他现实的一击,他开始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是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你好的。

后来我们过年会坐在一起喝酒聊天,他跟我说,以后交朋友,不要多,有个两三个,能在遇到困难互相帮助就行。虽然那时候我不太明白,但是我确实这样做了,我朋友挺多,但是能在困难时帮助的,也就一两个。

甚至于,我尽量不要求助朋友。

有时候,我爸会畅想未来,他说等把我们都供出大学了,他就可以退休,到时候要回老家,挖个池塘养鱼,没事就钓钓鱼。在旁边在养些鸡鸭,吃肉也方便我一听,这不就是陶渊明所写的归园田居的生活么。

原来爸爸喜欢的这样的生活,可是,他的生命停在46岁。现在我们都长大了,大家都可以工作赚钱,本来是该爸爸享福的日子,却再也没有机会。

现在我只期望,爸爸像我梦里那样,坐在明亮的教室学着摄影又或是自由地穿梭在大学校园里。

自由自在的生活,想结婚就结,而不是被现实裹挟着往前走,没有自己的选择。

至于爸爸离世时说的谈男朋友话题,我尽量努力,但是大概率我不会结婚,谈男朋友我还是可以实现一下的。

所以爸爸,不要担心,我不找男朋友,不是因为你和妈妈,其实和大多数人相比,我是个幸福的小孩。

只是我从小容易吸收一些黑暗消极的信息,加上也没有遇到一个十分喜欢的人,才会不谈恋爱的。

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最喜欢的是我自己,我也不知道。

但是爸爸,我会好好生活的,如果真的有另一个世界,我希望你自由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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