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池琛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他扶着床沿坐起身,望着陌生的病房,嗯?

　　哦,想起来了,自己刚转院,紧接着记忆一股子涌上脑——

　　十天前,表姐带着他去B市参加比赛，

　　那场比赛是每个吉他少年梦寐以求的,拿了名次,就可以走向全国,甚至全世界,为此他准备了很久,指尖也渐渐缠满胶布。

　　一路上,表姐一直在为他鼓劲:"加油啊,希望你能进前三,有两万元的奖金呢,你不是很想去加拿大看枫叶嘛,正好可以给当旅行资金,圆了梦…"

　　池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

　　经过时代广场,表姐把车停在了路边,回过头:"我得去取个材料,你先在车上等我。"

　　池琛应道:"好。"

　　他戴上耳机,听着节拍,抱起吉他,再一次弹奏起比赛的曲目。

可当时的他不知道,一辆载重的大货车因失控在马路上横冲着,朝自己身处的这辆车驶来。路上的行人都纷纷避让,池琛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轰——"一切来得太快,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再睁开眼时,池琛意识模糊,脸上戴着氧气面罩,耳边嘈杂,几个警察和男人站在床边,还有从国外回来的母亲。

　　那个男人不停地鞠躬道款,好像是赔了钱的

　　氧气罩氤氲的水雾渐渐蒙住了他的双眼,他强撑着,努力记下了那个男人的模样。

　　池琛不会忘记的,

　　是他亲手折断了自己的翅膀。

　　池琛理了理思绪,回过神来，

　　左手还固定着,于是他用右手摸过床头的手机。屏幕有几道小裂痕,还好,没什么大碍。

　　他打开手机,点进浏览器,搜索"B市国际少年吉他赛”

　　已经结束了,报道上公布了前三的名单,本来该写着他的位置赫然变成了别人的,他指尖向上滑,顿时愣住了。

　　“本次决赛,共有10名选手参加,惋惜的是半决赛得分最高的天才少年竟无故缺席”

　　面对"天才少年"这个称号,

　　有一瞬间,他是高兴的,

　　也仅有一瞬间。

　　池琛抿抿唇,叹了口气,关上了屏幕。

　　他就这样迷糊地躺了几天,中途母亲好像来过,可就是不见表姐。待到意识完全清醒时,已经入三月天了。

　　"咚咚——"一阵敲门声

　　"是池琛先生吗?"

　　"...是。"

　　一名医生走进病房,身后还跟着几个护士。

　　"今天感觉如何?"医生拿过挂在床尾的病历夹,快速翻看着。

　　"还好,上半身能自由活动了"池琛望着双腿上的架子,欲言又止。

　　"嗯,能拆架子了。"医生点点头,招手示意身后的护士。

　　看着护士们拿着工具在自己身上敲敲打打，他只能闷声配合。

　　"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先做好心理准备。"医生合上本子说道。

　　"嗯好,您说吧."

　　"由于那辆货车上载的是碎石子,石子扎进了你的腿部皮肉里,伤口也比较深,"医生顿了一下,继续道:"石子触及到神经...手术没有成功,导致膝盖以下组织瘫痪。"

　　"真的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池琛脑子“翁"了一声,他觉得自己听错了。

　　"什么?"少年仰起头,下唇微微颤抖。

　　医生把病历本翻到报告页,放到他面前的床单上,叹了口气,拍了拍池琛的肩,便领着众护士走了。

　　房间又安静下来,自己的呼吸声像是被无限放大,越来越快。他的双眼扫视着报告,上面是自己的名字。

　　"吧嗒"一颗眼泪打湿了纸张,接连好几颗眼泪,在纸上晕出一片墨花。

　　"不是的!"良久,池琛的喉咙里迸发出一声斯吼。他咬着牙,用力将报告撕碎,纸张被风吹到地上,周围凡是够得到的东西,统统被甩到地上。

　　他蜷缩进被窝里,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坑坑洼洼的伤疤,呜呜地哭了起来,握成拳头的手狠狠捶着床板。

　　"为什么…"

　　他才17岁啊。

　　哭声渐渐弱下去,呼吸也变得沉稳。

　　睡下去,也许会先把难过忘掉。

　　"琛,醒了吗?"房门被推开,是表姐,陈冬芸

　　"嗯."池琛早已坐起身。

　　望着地上被打碎的杯子和倾倒的水壶,想必是池琛弄的。紧接着,目光落在了桌边被撕烂的报告单上,陈冬芸的心被猛地揪起。

　　里面,写的是什么?

　　"喝点粥吧,你妈妈她等会要来.."陈冬芸将保温盒递给池琛。

　　他没什么味口,随便喝了一点便放下了。

　　"姐,给我推个轮椅来。"声音不大,带着微微的沙哑。

　　陈冬芸一愣,回过神,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