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进来时,床上的人依旧静静地坐卧着,眼睛望着窗外,看着外面一点一点进入黑夜。
偏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在他的身上像睡衣,领口松松垮垮,露出男孩消瘦的胸膛,锁骨深壑,脖子修长,就像雕刻般。倘若褪去这病号服,便能看见一大片青青紫紫的棍痕,尤其是背部,刚开始看到时就连她都被吓一跳。
她丝毫不用怀疑,施暴者一定是怀着打死的节奏下毒手。送来的人不说施暴者是谁,她只能联想到他与这个男孩有着极大的仇恨。
院长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必过问,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做好本职工作就好。
可她也是个孩子的母亲,这个孩子看着和自己的孩子一般大,却要遭受这样的苦,叫她怎能不心生怜痛。
如果施暴者再往上打一点,再打重一点,那么送到她面前的就是一具尸体!
可即使再心疼,她也就是一个普通人,她有自己的生活,护士只是她谋生的一个手段。就像院长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看着那副病态模样,女护士拿药的手不自觉紧了紧,牙齿咬着嘴唇,强压下心中杂碎的心情。
她缓缓走过去,脚步又轻又稳,好似害怕吵到他,“怎么坐起来了?你的伤有点严重,大幅度动作会扯到伤口,还是躺着比较好,”她勉强扯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想让男孩看着放松些。其实他背上的伤不是一点严重,背上的骨头轻微粉碎,人被送来时已经晕睡过去,每动一下那双眉毛就会紧蹙,看的为他抹药的手都会跟着为之一颤。
张小乖又怎会不知道自己的伤有多严重,爬起来时非常艰难,被动一下都是钻心刻骨的痛,这个动作原本只要几秒,他却足足花了十多分钟,一呼一吸都是密密麻麻的刺痛,豆大的汗水如下雨般落下,浸湿了领口的布料。
可躺着又是一种折磨,闭眼是一片昏黑,睁眼就是毫无生机的天花板,周围的事情都看不见,心里的恐惧由此而生。
耳边时不时传来细细碎碎,忽远忽近的说话声,时而愤怒时而轻蔑嘲笑,却怎么都听不清每一个字,抬头也不见人影。
张小乖缓缓转头,眼神黯然无光,脸上毫无血色,一脸麻木,声音十分沙哑:“阿姨,您知道,送我来的是谁吗?”
女护士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手上边撕开面前,拿出两根,麻利的夹在两指间,拧开药膏的盖子挤出一小坨,一边回答:“是个老人家,还有个男孩,大概……十几二十,挺高个儿的。”
十八,高个,是陈希哥没错了,张小乖松了口气,嘴角竟微微弯起。
老人家就是老村长了。
到最后,能出现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了。
“他们……人呢,去哪了?”张小乖又不免的皱眉担忧。难道他们也嫌弃恶心,,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走了吗?
“老人家说村里还有事要处理,交完钱就走了,那个孩子在这坐了一会,后来接了个电话,挺急的,叮嘱几句就匆匆忙忙走了,”女护士微微仰头,似在回想:“隐约听到了一点,好像是家里出了事。”
张小乖一怔。
怎么这么多年没出事,这时候出事?要紧吗?陈希哥怎么样了,还好吗?
女护士站了起来:“我现在要给你抹药了,忍着点,会有点疼。”
“好,”张小乖抿了抿唇,忍着痛往前挪了一点,背过身躺下,撩起衣服,露出里面狰狞可怖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