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吴淼微微地抬头,“你讨厌那些人,或者说,所有人。”她一向来是非常敏感的一个人,贾惜春不太会又不太想掩饰这种感情,她倒是觉得这样好交流很多。
贾惜春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随后微笑着:“嗯,多少有点吧,你要不稍微等会儿,我女儿经还没抄完。”吴淼突然抬头盯住她的眼睛随后笑起来说:“别动。”贾惜春想伸手去拿自己的毛笔,却发现自己几乎不能动弹,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你脾气真差。能困我多久?”
“不能说永远,可以说一直。”吴淼笑起来,“我的能力很容易发动。”
贾惜春也认真起来:“你逼我用能力的话,就不太好玩了。”吴淼知道现在用不着这样,于是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解开了通感。
“我现在想问你你的时间线。”吴淼同样认真起来,“你真的没有出过这里吗。”
“没有。”贾惜春感受到压制消失,伸手把毛笔捡了回来,“我在抄女儿经,你看到了。”
“一整天,全在这里?”吴淼并不相信,她思考起来,随后环顾四周发现了香炉,里面隐隐约约有些香气,一旁挂着一副石榴画相,说起来,贾惜春的确是石榴花魂。
她随手拿起一卷女儿经,露出的地板似乎有些花纹,她于是拨开那一片的书卷,更加确信了这就是花纹,赤红色的,蜿蜒盘旋,似乎更像符阵。吴淼的瞳孔一下子收缩起来,她机械而不安地转头,贾惜春露出一个笑容,随后用毛笔轻轻地画起符咒来:“你还,挺聪明的,不过呢,人还是笨一点好。”
方毅恒的声音恰好响起来:“小水。”
“大哥。”
“碰到画符的了。”
“救我。”
赤红色的符咒是盘旋追踪的锁链,吴淼猛然站起来蹬开茶桌,下面密密麻麻布满了血液一般的符咒,她盯紧了那些有生命的符咒,伸手去拔自己的长刀,符咒同样扭曲起来,又自动调整冲着吴淼过去。吴淼终究是害怕占了上风,她扭过身子躲避,随后拔刀要去劈开那一片赤红,却发现刀子穿了过去,根本没有办法触及到那些符咒。
贾惜春不紧不慢地从那堆经文里翻出自己被打翻的茶具:“没用哦,它物理攻击没用,能力攻击才有用,可惜好像你的能力对它来说没什么用。”
吴淼急着躲避符咒,听到这话反而转头狠狠地盯住了贾惜春,即将贯穿她身体的符咒突然僵硬地停了下来。贾惜春心里轻笑,刚想闭上眼睛却发现眼部肌肉根本没办法发力,吴淼恶狠狠地讲,我和你说了,别动。贾惜春心里暗想还是低估她了,没想到她能力用得还算顺畅,并不是新手,本来以为她那个雁过拔毛兽过剥皮的性格,会是个新人才对。
吴淼一脚踹翻了贾惜春,随后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脖子,贾惜春感觉关节在发痛起来。吴淼硬生生扭断了自己的手脖子,贾惜春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疯,扭断的痛苦,一样会反映到她自己身上。贾惜春忍住没有叫出声,周围的符咒剧烈地抖动了几下钻进了原来的卷轴底下。吴淼轻轻地把眼睛闭上,手腕的疼痛瞬间消失,只剩下断了手的贾惜春怨恨地盯着她。随后是吴淼脱力地一声叹气,门被砸得很响,谢止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吴淼——!吴淼!”
“让我出去,”吴淼的声音很疲惫,“或者你告诉我时间线,我让他别进来。”
“你还撑得住吗?”贾惜春仍然有些不死心,“你知不知道能力用多了有副作用。”
“我不介意瞎掉一只眼睛。”吴淼其实心里很没底,她不确定这次她会不会相信自己,控制眼部肌肉并不像控制肢体一样容易,她必须一直集中注意力在自己的眼睛上面,并且需要忍受同样的扭断手腕的疼痛。贾惜春她现在手腕被扭断,没有办法拿毛笔,那些符咒似乎有自己的意识,还是小心为妙。
贾惜春知道吴淼在装,只是她不想惹上麻烦,手腕的伤还需要自愈,于是愤愤地一挥自己的袖子,门一下打开,吴淼被极其顺畅地甩了出去,正好把门口的谢止行、王阳城和袁青飞撞飞。她实在是没了力气,被袁青飞拉起来之后扔给王阳城背在了背上,脑子一团浆糊。谢止行捂着腰嗷嗷地叫表示这女的怎么如此残暴。袁青飞站起来也感觉眼前发黑,王阳城弱弱地出了一声:“一定得我背着吗……?”
“新人福利。”谢止行看了看软趴趴的吴淼,“她应该不重,背着呗。”“眼睛还看得见吗队长?”袁青飞小心翼翼地看着因为能力使用过度而有些疲软的吴淼,看到那人点了点头之后放下心来。之前能力使用过度会导致短暂失明或者是和褚淩一样瞎掉一只眼睛。每个人似乎并不一样,比如自己和谢止行就是全身无力,关节疼痛。
“你还是轻敌了。”谢止行划开游戏等第,展现给吴淼看,“你看,A呢。”
“妈妈的,差点死里头。”吴淼一边喘一边讲,“你是不知道,她也是个玩符咒的,我像个猴子一样到处躲,又是蹬桌子又是飞檐走壁的。那个符血红,物理攻击还没有用。那个女的绝对有问题,她宁可把我放出来,也不愿意告诉我自己的时间线。”
“也是符咒啊。”谢止行摸了摸自己书包边上的黄纸,“要不要先给她封上?”
“不用。”
袁青飞抱着手:“刚在门外,什么也听不见,她的符咒可能是隔音。”
“隔音符哪儿会杀人。”谢止行思考起来,“算了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南栀和褚淩,免得出你这样的事儿。”
贾惜春已经打破了三权分立的局面,有些不受控的局面让大家心里都隐隐地有些不安,三个人没有说话,各自走着,吴淼被背在背上,像一团面团一样,让王阳城想到之前,背着工具箱和图纸悬挂在城市水泥森林里面的感觉,虽然吴淼并不沉重。吴淼被几乎是驮着,脑袋耷拉下来,在再一次经过那座亭子的时候突然指着一旁的井叫起来:“等下,等下。那边。”
“哪个?”袁青飞低下头去看那个水井,有些黑咕隆咚的,看不太清楚。他们几个大男人最矮的也有一米七五多,根本不会注意旁边的井底下有什么东西。“你拿出来看看。”谢止行轻描淡写地点了点井的方向。“什么?”袁青飞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不是取物吗,拿出来看看。”
“我的发动条件有点苛刻。”袁青飞声音小了下去,心虚地瞥了瞥王阳城,“要不你下去看看?我包里有绳子。”
“不是……队长我还背着呢……”王阳城有些无语,“怎么要我是跟着你们当免费劳动力来啦?哦你们当时是说了差点男的来着……”
“少废话。”谢止行取了绳子就要来绑。“不是那队长你接着吗?”王阳城无助地拎着吴淼的衣领,让她感觉有点窒息。
“我来吧。”袁青飞接过吴淼,暂时把她靠在井边,她眼睛发痛,只闷闷地说等着,都给我等着。谢止行无所谓地吹了声口哨:“我有女朋友了,你这样不方便。”“等我好了弄死你这个自私鬼和王阳城那个软骨头。”吴淼仍然闭着眼睛咬牙切齿地讲。
王阳城只下去了很短一段路便看不太清楚,他打开包内新手福利发的手电筒,登时大叫起来:“哥!哥!哥你救我!死人!是一女的死人!”
“背上来。”谢止行好像早就猜到了,蹲下身子对着吴淼嘻嘻地笑了一下,“一会儿又要麻烦你了,免费的大体老师,还得剖剖。”
“滚。”吴淼没有睁开眼睛,她靠在井的栏杆上,只觉得眼睛又酸又痛,不过不至于流眼泪或者流血。王阳城哭爹喊娘地拒绝背尸体,于是谢止行又嘻嘻地讲,那也可以啊,无非我们不拉你上来呗。王阳城于是在井里喊,队长,队长啊,青飞,你们谁来劝劝他,我求求你了,青飞我来背队长,你来背那个娘们儿行不行。袁青飞记着吴淼想为难他,一直沉默不出声表示无声的拒绝。最后王阳城还是妥协地把那具女尸背了上来。
那具女尸似乎没有任何什么异常的地方,头上磕破了一个血孔,面色被泡的惨白,幸运的是还未出现巨人观,不至于让王阳城粘上一身的粘液。看她的穿着,似乎也是个丫鬟,并没有什么特别华丽的。
“多少是不用剖了。”吴淼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她已经有点缓过来了,本来这次使用通感的时间和强度就不是太大,“溺死的,太经典了,口鼻处蕈状泡沫,皮肤鸡皮状,一定要剖的话,我可以看看肺部和血管。”“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她的身份。”袁青飞有些心里隐隐的不安,“现在没出场的,不会是袭人吧……”
那具尸体似乎面带着一点点微笑,诡异地,柔和地闭着眼睛,好像在此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