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婉娩看着桌上的那碗碧茶。经过药魔的调制,那毒无色无味,任谁入口,也不会察觉。
她想起十年前,云彼丘给李相夷下毒的时候,相夷也没有察觉。
他怎么会疑心云彼丘呢?在他眼里,四顾门的人,都是自己人,都是他一心要护着的人。
谁又能想到呢?
乔婉娩叹了一口气,十年了,相夷最终也原谅了,云彼丘也悔悟了,都过去吧。当下,保住他的命,让他有机会活下去,就是最重要的事。
她端起碗,一饮而尽。
“婉娩,你睡了吗?”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乔婉娩心里一惊,这几日,她与方多病、笛飞声谈论关于长生诀的事,都尽量避开师娘。难道,被她老人家察觉了么?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让她知道。
“师娘,我还没睡。”乔婉娩一边回答,一边收好桌上的碗,然后开了门。
岑婆站在门口,乔婉娩赶紧扶着她进屋坐下。“师娘,这么晚还没休息?”乔婉娩问到。“本想睡了,突然又想跟你说说话,这才过来了。”岑婆说道。
“师娘请讲,您的话,婉娩都记着”李相夷当年跳脱得如同山里的猴子,常常一句话还没听完就开溜,而乔婉娩,却是典型的江南大家闺秀,对长辈,一直都是恭敬有礼。岑婆从第一次见到乔婉娩,就打心眼儿里喜欢。
“婉娩,这长生诀的事情,一直没啥进展。我们,也不要强求了。明日,我就开始为相夷引毒。”岑婆说道。
“师娘,”乔婉娩刚想说话,便被岑婆打断。“你不必再劝了,我心意已定,老头子去了,单孤刀欺师灭祖,相夷又身中剧毒,唉。。。。我这白发人,再也不想送黑发人了。”
乔婉娩不再说话,她理解岑婆平淡的语气下,隐藏的心痛与悲哀。
“婉娩,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岑婆突然问道。
“师娘,等相夷的毒解了,我打算回趟四顾门,还有乔家,我也许久没回过了。”乔婉娩回答,若有所思。
“你还回去干什么?四顾门那些人,不见也罢。”岑婆没好气的说道。
“师娘,我已出来半年有余,四顾门该对账了。”乔婉娩小声答道。
“婉娩,你何苦管这些事情?你可以留在相夷身边,远离江湖,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岑婆道。
远离江湖,过自己的平静生活?乔婉娩想过,很多年前,那就是她一直憧憬的生活。可是过了这么些年,她也明白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从来就不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人心难测,树欲静,可风,从来不会停止。
“师娘,现在,我只希望相夷,能活着。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送走了岑婆,乔婉娩终于松了口气。她不知这碧茶之毒何时会发作,万一岑婆在的时候碧茶毒发,岂不糟糕。幸好,没有。可这庆幸,并没有维持多久。
她很快就全身都冷了起来,骨头缝里都透出来一股凛冽的寒意,此时正是冬天,云隐山的冬天,原本就十分湿冷。此时毒发,寒意更甚。她拿床上的棉被将自己包裹住,整个人却仍然如坠冰窟,冻得瑟瑟发抖。乔婉娩觉得,下一刻,自己周身的血,都仿佛要凝固了。她从不爱饮酒,可此时,她也无比希望,有一杯热酒能取暖。
时间过得很慢,乔婉娩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到底是什么?只是内心却无比希望,她真是那传说中董易长的后人,那样的话,她只要熬过去,也许,李莲花就有希望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发现全身的血脉都成了青黑色。碧茶入血,果然如此迅速。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阴森的寒意,好像减轻了一些。她正想起身,突然全身的骨骼都痛了起来,痛如刀割,钻心的痛。她想,凌迟之刑,大概就是这个滋味了。随之而来的剧烈头痛,仿佛下一刻头就会被劈成两半。她实在是恨不得谁来捅上她一刀,真是生不如死。忍无可忍,她开始用手指抠墙上的泥。直到十个指头都抠出了血,墙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带血的指印。眼前的一切变得迷离,模糊,最后眼前一黑,人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是晨光熹微。
她的体内,好像有一股暖流,带着温暖的血液,缓缓流过全身。口唇干裂,她摸索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刚喝了一口,就忍不住开始剧烈咳嗽,气也喘不过来。撞倒了凳子,她跌坐在地上。
门砰得一声被撞开,她好像看到了方多病,听到方多病焦急地问她,乔姑娘,你怎么样了?
她无力地摆摆手,胸中一阵恶心,随之而来的,是一大口黑血呕了出来。
药魔赶紧把了脉,那血脉中的青黑色,却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下一抹青色了。
方多病一脸惊讶看向药魔,片刻之后,药魔的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还有一种心愿得偿的表情。
“药魔,到底如何?说话!”笛飞声的声音里,带着焦急。
“尊上,真是奇迹啊,老夫此生,竟然真能见到传说中,万中无一的神奇血脉,”药魔感叹道,“这李门主,或许真是命不该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