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埋名去昭言的房中找她,只见她坐在桌前
翻着书册,看到他来了,便合上放在一边。
“你怎么来了?”她快步走过去。
洛埋名的嘴角弯出一点微笑:“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啊?是什么?”昭言这段时间总有种错觉,
好像埋名看她的眼神,温柔的有些过分。
“你跟我来。”
昭言跟在他身后,穿过曲折的小径,树影婆
娑、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间洒落,笼罩在他的身上
——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周围的树林茂密,隔绝了外界的人世。远处
有鸟雀在叽叽喳喳地叫唤。
空气中浮动着青草和树木的味道。散发着露
水湿润的气息。
这片沙漠中本不该出现这样的风景。
洛埋名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昭言冷不防一
下撞到了他的背上。
“嘶~”昭言从思绪中脱离,抬头看他:“埋名
——”正好落入他的双眼。
她的记忆中,埋名总是很阴沉:他的声音很
阴沉,身上的气息很阴沉,眉眼也很阴沉。尤其
是眸子里那一点黑,好像吸走了世间所有的恐
惧、痛苦和愤怒,随时都可能冲破身体,扼住她
的咽喉。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神就像
变了一副模样,想想她似乎也有一段时间没有看
到他令自己胆战心惊的样子了。以前她可能会认
为那是因为他们是对彼此来说世上唯一的亲人,
但现在她觉得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如今,也许他们之间的羁绊已经不仅仅是亲
人、而是两个心灰意冷的人在世上唯一的牵挂。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她不清楚。她只知道
此刻埋名和自己的眼里只有彼此。
“昭言,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埋名轻声
打破了寂静。
她勉强移开视线,低头看埋名外袍上的花
纹,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些太近了。
她一时慌乱,抬手推埋名的肩。埋名低头扶
住她的胳膊把她推开。
昭言清了清嗓子:“我刚刚看了洛家的账
簿。”声音有点哑。
埋名扬了下眉,不动声色:“然后呢?”
“……我发现每年以热海为主要媒介支撑的渡
船、仰赖热海的水源采买得来的巨额收入数字惊
人,而这些本应按额分给庄内各家,可最终各家
的流水中,几位长老家远超应有的份额,占了大
宗。每年年末竟还有大笔钱财和珠宝流入。”
“还有吗?”埋名的声音依旧淡淡。
昭言越说越激动:“我扮作男儿带人出门在
外做生意、结盟友这么多年才知道,他们在府里
坐享其成、仰仗洛家的基业和人脉做黑心买卖腰
缠万贯,我每次直接带回来的钱财分给洛家旁支
已所剩无几,每日月钱发到下等仆从手里更是被
克扣的不剩几吊钱,这完全不合规矩!他们人前
摆出一副高门望族的姿态,背地里却搞这样的勾
当!”
埋名拍拍她的肩:“这只是冰山一角……更
卑劣的手段,如今你也见到了些许。”又向前走
去。
她想起那天在席间告知她越今朝和闲卿在府
里等她相见的小厮,他引自己一路走到会客厅
前,她因酒里的迷药感到一阵眩晕,他装模做样
地问等在那里的侍女客人去了哪儿,昭言听到那
侍女说他们去了别的地方,她来带自己去找,只
记得那个侍女扶着自己走远,后来……她就成了
那副样子。
穿过树林,阳光变得有些刺眼。昭言的声音
干涩:“我以前真傻。”
埋名却笑得愉悦:“昭言终究是长大了……长
大了,世界自然就不会那么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