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

纵然谢挽词心中有再多不满，也还是慢吞吞地去了东宫。

这是第二日清晨。

屋内点着檀香，布置倒是清雅，毫无半点皇家之富贵感。

清雁被特招来宫中服侍谢挽词，她有点不解地晃了晃脑袋：“大人，你确定这是东宫？咱们没来错地方？”

屏风前站着太子的贴身侍卫，他上前一步行礼：“太傅里面请。”

随即冲着清雁点头道：“清雁姑娘，太子殿下素来不喜欢庸俗，只爱超脱淡然之物，于是皇上便顺了他的意。”

祈文帝这个君王，半明半昏，不知道如何当皇上，却总是歪打正着，态度倒是随和得很，对待大臣，子女，除了该有的一点点威严，其他都很亲和。

自他登基，当朝法律便改了不少，刑罚减轻，人民税收减半......当然，这都归功于谢王的变法提议。

另一位异姓王，处处和谢王作对，然而祈文帝和谢王是从小的情谊，于是疏远另一位异姓王，他现在日日除了上朝就是呆在府里，颓废度日。

谢挽词在心里骂了骂这个多事的太子。

屏风后边，隐约透出一个人影来。

他仔细瞧了瞧。

那影子右手拿着一把扇子，右腿半缩，轻轻敲打着膝盖，头发梳顺了披在脑后，没什么特别的发饰，清淡素雅。

他穿着素白的衣裳，袖子有些宽大。或许是听到了来人的声响，起身，慢悠悠晃过来。

腰倒是挺细......谢挽词莫名其妙想到。

那少年晃过来，眸子里仿佛结了一层冰霜，冷冷的，不起波澜。

好看的薄唇微张：“见过太傅。”

他歪着脑袋，轻轻点了头，行了拜师礼。

“殷澈。”

谢挽词听着他的声音，仿佛整个人被冻在冬日雪花纷扬中，自己赶紧喊了一声他的名讳，想缓和一下这结冰的气氛。

太子挑起了嘴角。

“我在。”

谢挽词心中被重重一击。

这两个字......

虽然知道，他不会和当年的他有半点关系，但还是一发不可收拾在脑海中淌过小时候的记忆。

十岁那年，他还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

父亲对他严苛，母亲不理不睬。

直到他想离家，在小溪边遇见一个人。

他也不说话，默默流着眼泪。

谢挽词不懂自己为何这么难过，他正看着水中自由自在的小鱼，突然自己的倒影边上出现了另一张脸。

那张脸他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眼睛是温柔的，映着天边还未消散的云霞。

那张脸的主人慢慢坐下在他身边。

“夕阳是太阳没带走的光辉。”

谢挽词不懂他为何突然来这么一句，当时以为他大抵是傻的。

“夕阳是遗落的美。”

谢挽词默默擦去了眼泪，他觉得身边这人应当是很可怜的，不然怎么会疯疯傻傻。于是既然有比自己还可怜的人，他也不好意思哭了。

“会好起来的。”

他转向谢挽词，像哄孩子一样抱着他。

“你叫什么？”

谢挽词听到自己问。

“我们曾经见过的。”他笑了。

“那你叫什么呢？”

“叫我阿言。”

谢挽词一时间没想起来他们什么时候见过。

“阿言。”

但是在记忆深处，似乎真的有这个名字的存在。

不然他的心怎么会颤动。

清风落在发梢间，落花随流水，月明绕山溪。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