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卫建业,我也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他了。在我的印象里,他是如此暴戾粗鲁,会带着一身酒气摧毁一切——家具、妈妈和这个家。他们早已各自组成了新的家庭,无论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人,注定是要渐行渐远的。
就像很多老师都说过我:“你总说你冤枉,那为什么大家不冤枉别人,非要冤枉你?你自己不想想你自己的问题吗?”
实不相瞒,我如今也是想不通的。
父亲,你还是和过去一样吗?对待你的妻子和孩子从来不讲情面,只是暴力相待?
跟着程辉和戴琳,我来到了卫建业的新家。
这里我只在卫建业再婚时来过一次,想来已有8年之久了。
程辉敲响了门,戴琳小鸟依人地躲在她的身后。
“来啦,来啦!”门里传出女孩可爱甜美的声音,随即门开了。
“咦?你们是谁?”女孩问。
“熠熠,是谁呀?”屋里传出和蔼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不知道呀,爸爸。”
中年男人似乎是在厨房做饭,穿着围裙探出头来,那份和蔼顿时消失,却又在女儿面前努力保持礼貌:“你们啊,进屋坐会?刚做好饭。”
“不了,叔叔,不进屋了,上次和您在电话里讲过,联系不上阿姨,有些东西需要您去签字。”程辉冷漠地说。
“嗯?什么阿姨,什么签字呀?”看来这个小姑娘什么也不知道,她一定认为她的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没事,是工作上的事情,爸爸和他们出门谈吧,熠熠自己先吃。”卫建业依旧很有耐心的解释。
楼道里,卫建业缓缓点起一根香烟,询问程辉是否也需要,程辉没有搭理他,继续开门见山:“您什么时候有空,去派出所签几个字吧,死亡证明什么的需要直系亲属。”
卫建业声音低沉却带着凶狠:“谁允许你们找到这来的,刚刚在熠熠面前说那番话干什么!”
程辉眼瞧着卫建业还是和以前一个样,不慌不忙地从衣兜里也掏出一盒烟,学着卫建业的样子说:“来一根?”
卫建业更加恶狠狠地盯着程辉和戴琳。
程辉笑了,说:“如果我真是来找茬儿,毁了你现在伪装出来的恶心生活的话,我大可以直接拆穿你,我直接告诉那个过着本应该属于卫征的生活的什么熠熠,你的父亲是个家暴男,给前妻打跑了,还间接的造成的自己女儿的死!我都没有,我只是想解决问题,如果你不配合,别怪我真的去她面前说。”
卫建业马上本性暴露,却依旧低声:“草!你他妈的威胁老子,我他妈的不用你个小逼崽子指指点点。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戴琳大气不敢喘,我看到她已经在瑟瑟发抖。
“戴琳,叔叔还一直以为你是好孩子,真是看错你了!”卫建业打击别人的功力丝毫未减。“你要是识相,还是叔叔认识的那个好孩子,你就带着这个没事找事的赶紧滚!”
戴琳扯了扯程辉的衣角,示意她离开。
程辉缓缓吐出一口烟,然后把烟掐灭,抡起拳径直打在了卫建业的脸上。卫建业终于本性暴露,一把掐过程辉的脖子,程辉一下没站稳摔倒在地,头差点磕在楼梯上。卫建业看上去要杀了程辉一般得打她,是因为这么多年都没打过妻子和孩子一直压抑着那份无能的怒火吗?
“我报警了。在我来之前报的。警察一会就来。你现在打了我,监控记录了。别想推脱。”程辉虚弱地说,抬起手指了指卫建业头顶的监控。
卫建业起身,说不出话来,低沉着头。
戴琳边哭边将程辉扶起。
卫建业抬起头的时候脸部十分扭曲,喃喃道:“为什么这个贱人就是不肯放过我。”
贱人?是在说我?还是说我妈——那个被他打进医院3次的女人?
程辉说:“卫建业,你真是我见过最下贱的人。我祝你就这么活,幸福到死。”
戴琳带着哭腔,说:“别说了,小辉,别说了……”
警车将我们带走。打架事件以双方调解处理。
程辉最终还是如愿赶在派出所下班前让卫建业处理了我的全部死亡手续。
“小子,算你狠哈。以后出门躲着点吧,说不定有一天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就把你打死。”原来人真的是无法改变的,卫建业还是像街边的小混混,不同的是,他如今愿意收起全部的自我,守护他所谓的家庭。
卫建业,就像我曾经说的,只要你想,你怎么都能做到的,不是吗?
程辉笑着说:“你不仅下贱,还恶心。”
等卫建业打车走后,程辉说:“戴琳,真的感谢你陪我。你的车还在卫建业家楼下,你自己去取吧,我累了。”
“不要嘛,不要嘛,我受了好大的惊吓。那个车就让张泽去取吧,我陪你回家。”戴琳梨花带雨。
程辉看不出感情地看着她,挤出了一个“好”字。
夜色渐浓,晚风轻抚在程辉高高肿起的脸上。
程辉,我想起,我们总会在寂静的夜里散步,你总愿意在昏黄的路灯下轻轻吻我的脸颊,牵着我的手,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你总是会收起你的话痨,迎合我享受寂静。
无言无语,爱却满溢。
程辉,或许,老天是让我不断后悔吧——自杀有多么愚蠢,再也无法爱你,只能看着你不知疲惫的爱我。
我真的是被焦虑症和抑郁症杀死的吗?
又或者说我当时是被什么蒙蔽了呢?
没有了我,你却并没有更好。
没事,我又安慰我自己——没事,时间会治愈一切,忘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