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日的路程终于结束。
马车缓缓停在一处巨大的庄园前。
它依山而建,宏伟壮观,建筑鳞次栉比,仿若仙境一般。
沈家的底蕴和实力可想而知。
沈耀回了自己的院落。
院里人不多,只有四五个奴仆,做事利索有序。
很快,热水已经备好,沈耀进屋沐浴更衣。
穿上里衣出来,一奴婢上前,手持香熏过的衣物,轻柔娴熟地为他穿上。
奴婢双手灵巧,梳理并束起头发,迅速而细致。
陈庭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沈耀收拾妥当,出门去见母亲。
身后除了陈庭,还跟着一个奴婢。
陈庭扫了一眼那个人。
“母亲。”
沈耀带着二人进了正屋。
“回来了?”
沈母三十来岁,锦衣华服,气质不俗,正环抱着一个几岁小子。
她只瞧了一眼,就又低下头逗弄孩子。
漫不经心道:“你父亲怎么样?”
沈耀回:“父亲一切顺利。”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
沈耀站起身来。
“母亲,我还有事,先走了。”
沈母嗯了一声,抱着孩子,没有抬头。
入夜。
“你也去休息吧。”
沈耀洗漱完,身边的奴仆退下,屋里只剩下他和陈庭。
陈庭没走,反而来到沈耀的床前。
沈耀平躺在床上,墨发柔顺地覆盖枕头,锦被平整地盖在沈耀身上。
这个人连睡觉都是这么矜贵,好看。
烛光摇曳下,陈庭心软成了一滩水。
陈庭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子,肩膀靠在沈耀的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不知为什么,沈耀没有出声阻止。
在这十几日的路程里,陈庭事无巨细地照顾着沈耀,眼睛里,脑子里,心里每一刻都装着沈耀。
怎么让沈耀开心些?怎么让沈耀舒服些?怎么让沈耀轻松些?
他不厌其烦,反反复复地想着这些。
除了睡觉和上厕所,陈庭寸步不离。
可是现在回了沈家,陈庭觉得自己多余而无用。
陈庭的心酸涩肿胀。
“在想什么?”沈耀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也许是因为平躺着的姿势,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带着鼻音,有些发闷。
陈庭往前移了点,手肘搭在床沿,与沈耀的肩膀齐平,这样沈耀不用垂眼就可以看见他。
“在想,人怎么才能幸福?”
陈庭的声音很低。
沈耀看着床顶,没有回话。
两人的出身迥异,经历迥异,却有一点极为相似。
他们都无数次感到孤独,却极少能够感到幸福。
自两人相识,他们很少向对方提起自己的过去。
相伴中,也许是同类的感知,也许是默契的共鸣,慢慢地,他们彼此间有了超越言语的理解和共情。
沈耀冷傲外表下的压抑和痛苦。
陈庭明亮笑容下的脆弱和不安。
“沈耀,我想要你幸福。”
陈庭心中有千言万语,最终只说了这一句。
如果沈耀生气,他就是沙包任他出气;如果沈耀无聊,他就是玩具任他摆弄;如果沈耀伤心,他就是小狗逗他开心;如果沈耀不需要他,他就静静待在一旁;如果沈耀厌烦了他,他就滚得远远的......如果沈耀想结婚生子,他就衷心祝福。
只要沈耀好,陈庭心中那些苦闷,嫉妒,不舍都变得微不足道。
陈庭不想再耽搁沈耀休息。
他直起身,仔细给沈耀掖了被角,“沈耀,睡吧。”
“等一下。”
沈耀说。
昏暗中,陈庭看见沈耀的乌黑眼眸,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
沈耀让陈庭躺在自己身边。
陈庭的呼吸乱了。
沈耀闭上眼,“抱着我。”
陈庭静默了一瞬。
他懂了。
陈庭侧身靠过去,手臂从沈耀的脖颈下穿过,宽大的手握住他的肩,另一只长臂则环住沈耀的腰,几乎是将沈耀整个裹在他的臂弯和胸膛之间。
亲密,炙热,又充满安全感。
父亲的利用,母亲的无视,被摆布的过去和未来。
沈耀浑身的冰冷与疲惫被这个温暖的怀抱击散。
他想起白天,母亲抱着弟弟的画面。
原来......是这种感觉。
沈耀醒来时,只觉得浑身暖烘烘的。
他一动,陈庭也醒了。
“你以前来过墨川城吗?”
沈耀问。
陈庭摇头。
“那我们今天出去玩吧。”
沈耀突然冒出一句。
陈庭欣喜若狂,“真的?”
沈耀起身,“过来给我穿衣。”
少年匀称修长的身体舒展开。
沈耀挑眉,“还不来吗?”
“哎,我,我来了。”陈庭的手臂还麻着,艰难地翻身下床。
陈庭有模有样地学着昨日看过的流程。
从手,到肩,再到腰。
虽然缓慢,但是很好地完成了。
陈庭垂头整理着衣襟,心跳声在两人之间清晰可闻。
沈耀嘴角一勾,抬手轻抚他的脑袋,“做得好。”
两人谁也没带,游玩了一整天。
看杂耍,逛小吃街,泛舟。
沈耀平日里冷淡的双眼好像被新奇热闹的景象沾染了颜色。
陈庭跟在他身边,腰上挂着那块玉佩。
天色已晚。
两人站在夜空下,凝视着那雄伟的沈家庄园。
沈耀目色沉沉。
一字一顿地道:“陈庭。”
“怎么了?”
沈耀转头直视陈庭。
“我若坠入深渊,我会拉着别人一起。”
陈庭知道沈耀在说什么。
沈耀如今被沈父忌惮,艰难地培养着自己的势力。
他想反抗,但还不是现在。
陈庭勾起笑容。
他紧紧抱住沈耀。
“好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