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腊月十八,一更时,空中便下起大雪,梨花开满了枝头,却听寒风呼啸,吹乱了空中的飞雪,卷入家户户的小院中,屋顶上……以及他们的心中。
似梦中恶灵绝望了他们仅剩的一点希望。看着窗外,我心中不禁暗自神伤:“今夜的风雪不知又会有多少人为它落泪。”
手伸入风雪中,感受着由手传到身体的寒冷,刀尖划过的感觉刺痛着我的血液,落在手上雪花,落在肌肤上,却冷在心底。
屋门“吱呀“一声推开。
“呀!窗户怎么打开了。”
身后的惊叫听上去不是四人中的任何一人,我缓缓转过了身,门前是个宫女打扮的小姑娘,这身粗布麻衣穿在她身上却并不像是个宫女,眉宇间那一股子贵气令我觉得碍眼。
“是来给送安神香的吧。”我一个人径自坐在太师椅上,身前的火炉散发着令人舒适的温暖,像是再一次被母亲环抱在怀中。
她倒是有些眼力见,快步上前替我关上窗,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长的戗金五彩的小匣子,从中取出一根筷子来粗的香,用桌上的半盏油灯引燃后,插入桌上的琉璃香尖中。
我静静看她做完这一切,她动作很慢,很僵硬,想是在外面冻久了,一根根手指胡乱摆弄着。
“既然已经做完为何不离去?莫不是第一次入宫?好奇我这花甲老人为何会是青年模样?还不退下!”
“是,是,奴婢这就退下。”虽是这样说,脚下步子却是越迈越小。
“停下,老夫且问你,今日,陛下因何罢免李清何?“
小丫头身子一颤,停下了脚步,却迟迟不转身,也并未回答我的问题。
“我是老了,但还未到痴傻的地步,李清何怎么说也算是开国功臣,品性上不说比肩汤伯,却也是个忠贞爱国之人,爱民之官。”我将手置于火炉上方来回搓,温暖着冻僵的双手。
“不说?那你还是退下吧。”,言罢我也不再看她一眼,专心搓着我的手。
我还在搓着手,小宫女自顾自搬来一张椅子,紧接着小宫女便安安静静坐在我面前。
她就呆呆坐在那儿,也不说话,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烤着火。
炙热的火焰在上盆里跳跃,呼呼的声音像是一位征战沙场的将军与门外的敌人做着殊死搏斗,但在我眼中,他更像是个淘气的孩子,在母亲怀中摆动双手,我从太师椅下面摸出两个地瓜,伴随着火星的蹦出,它们被我丢入火盆中。
安神香还在一旁桌上燃着,外面风更烈了些许,吹的树枝“唰唰”作响,她也终于说话了。
“你不担心吗?“她搓着手似乎这样能让她暖和的快一点。
我头也不抬,只是看着我的地瓜,“你吃地瓜吗?”
我知她话的意思,无非是在问我担不担心被她换了的那个丫头和李清何那个傻小子会不会真的出事,李清何把她养得太好了,以至于对相府外的世界一无所知。
“春、夏、秋、冬都是宫中好手,想让她们出事,你没那个本事,何况这里是皇宫,倘若你来的不是我这小院,恐怕此时早被宫中暗卫抛尸荒野了。至于李清和,他的才华,陛下怎会不知?“我从太师椅下面掏出两根金属长筷,将火炉中的地瓜翻了个面,而后继续道:“只可惜他是死脑筋。”
“他不是。“
“不是?”,看着眼前这个少女我忽觉可笑,“不妨让我猜猜他让你来时说了什么,‘现在唯一能救我们的只有帝师,他老人家心一向软得紧,你速去皇宫寻帝师前来,他若知晓学生受难定是会相助的。’是不是这样?”
这个并不难猜测,可以说,凡是知道我和李清何关系的都能猜到他会叫人来寻我,也一定会设法叫来人死在半路,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半夜叫我义子染星辰去相府的原因。
“说说吧。”我又翻了翻火中的地瓜,使其露出焦黑的一面,“放宽心,一时半会儿他还死不了,羽卫没这么快,陛下也不是那般心狠之人“
这话她应是听进去了,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些许,只不过眉头仍皱在一起.我清楚地对的心情的,她很担心,担心他的那所谓的亲人。
“老爷他。“小丫头将目光从火焰上转到我的眼中,那是一双坚定而又可怜的眼睛,惹人生怜道:“老爷是被冤枉的,他没有勾结外敌,他,他。”
“嗯,我知道。“我点了点头将视线离开了她的眼睛,继而投向我的地瓜,“不仅我知道,陛下也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
“可能这人们常说的‘局势所迫’吧,二十年了,秦国等不起了,或是说了,陛下等不起了,丫头啊,你该知道先帝是如何离世的吧!先帝死后,秦国一直在等这个机会,这个以正当理由灭了西燕的机会。你改变不了什么的,他让你来我这儿是为了,哎,小丫头干什么去了?”
这小丫头推门就跑了,也不知道把门关上,我这一老人冷死。
寒风裹挟着雪花涌入屋内,吹动着我身前火炉中的火焰躁动不安,我一手一根金属长筷,其上各插着一个冒着热气,被烤的黢黑的地瓜。
看着屋外漫天飞雪我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我这地瓜都烤好了,你不吃,岂不要失费了。”
言罢,院门外一袭白衣身躯拖拉着一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我的小院。
我承认我有些老了,一时竟未看清地上昏迷的的人是谁,直至人到跟前方才认出:的确是那无礼的小丫头。
“辰儿你这是?“我属实没料到辰儿会将这小丫头打晕。
这里介绍一下染星辰,我的五义子之一排行老三,算是个不上不下。
我已近花甲之年,少时与先帝打江山,落得一身毛病,虽托已故阿姐的福,数十年前给我服下的一粒丹丸,使得我至今仍形似青年模样,却也难掩如今的两鬓霜白,现在有留后之心,也有心无力了。
“此女对父不敬,当惩之。”辰儿将那小丫头移到一旁,鼻子动了动,“爹,有烤地瓜,我饿。”
有候挺想揍这小子的,五人中就数他最神经质,说话总是前言不搭后语,不过这也怪我惯的。
不得以,我从木盒中用手帕将了个略小的包了,这小子几步凑到我面前傻呵呵笑着接到手中,也没有剥皮,就着一股焦炭味就啃.
“慢些吃,烫。“
我起关上房门拿了把椅子放在辰儿旁边,“怎么样了?”
“不坐,爹,我不坐,您坐,我习惯蹲着了,舒服。”辰儿大口嚼着嘴里的地瓜含糊不清道“爹啊,你还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车卫把丞相府围得水泄不通,那阵仗,上官月这次是真要抄家了,本想早些回来暖和,暖和,没想到这女的这么磨叽,害我又冻了这么久。”
“先别吃了,把她抱你屋去,然后和我去相府。”话必,不等辰儿有任何反应,我便独自走入卧房,独留辰儿一人愣在原地。
……
我并不用再增添厚衣物,身上用来御寒的厚衣已经足够用了,回屋也只是寻件外衣。
挑挑拣拣好一阵,我才从为数不多的外衣中选了件黑底五爪蟒袍,而后又从床下剑匣中取出秦王剑别在左腰后,拿了桌子上的一根六尺长的黑色金属长拐(这里说是拐杖,其实却是一柄唐刀,此刀乃是当年我托数名锻造大师用一块天外陨铁打造,至今已随我四十余年光阴了,年轻用它战场杀敌,如今老了,便当作一根拐杖使了)便推门而出。
此时辰儿已经吃完地瓜,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嗦着手指上剩下的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