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姐,下班了?”
“哎哟,周小姐,怎么今天不笑?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
“周小姐,这就走了?”
……
下了班的周月朱随口应付着打招呼的人。
有的人她认识,有的人她根本不认识,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但只要有人打招呼,她都会给予相应的回应。
走出大楼,向四处一看,没有看到前两天都在门口等着她的张言,她心中忽然感觉有点失落。
她对张言的感觉非常复杂,但大部分仍然是讨厌,这点是无疑的。
可是那家伙跟在身边絮絮叨叨,陪着她从这里一路走回家时,竟然能让她感到不再那么孤单。
她自己也反思过,这可能与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造成自己心情低落有关。
有个什么都知道的人陪着,即使自己不说,对方也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是一种很令人舒适的体验。
在这种相处中,不用给自己带上面具去应付对方,该生气就生气,确实是很好的体验。
可惜,对方是个讨厌的家伙。
要是换成别人,周月朱想,自己也许会更高兴一点。
虽然没看到那家伙,但周月朱知道,那家伙肯定藏在某个角落里等她。
果然,她沿着二十号楼前的街道走了不到一百米,就看到了那个家伙蹲在街边的屋檐下,狼吞虎咽地吃着一个煎饼,身边还放着一个大袋子,加上他的头发有些乱,脸上还有些脏,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正在乞讨的乞丐。
不知道这家伙今天去做什么了,但肯定是不怎么顺利。
在幸灾乐祸的心理下,周月朱的心情变得愉快了不少。
看见周月朱,张言便扶着旁边的墙,慢悠悠地起身,一边啃着煎饼,一边解释道:“这煎饼是我特意在前面那家小梁煎饼店买的,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吃,到时候扔了就可惜了,而我又饿了,于是就自己吃了。”
经过张言身边时,周月朱的脚步一顿:“你的意思是说,你买东西给别人,不确定别人要不要,于是你就干脆不送了?”
她本来觉得张言的话有些好笑,便说了那么一番话。
可是一说完后,她忽然意识到,这话里含有她本来愿意收,但是张言却没有继续送的意思。
这让她有点尴尬,于是扶了一下眼镜,加快了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以前送你也没见你要,浪费了那么多次东西,我觉得怪可惜的,所以这次就吃了,没想到你也想吃。”啃着煎饼的张言跟在周月朱身后,“难道是上了一天的班上饿了的原因?”
周月朱冷着脸道:“我没说我要你的东西。”
“好好好,不要就不要。”
张言把煎饼吃完,在装着股票认购证的袋子上把手擦干净。
“我下车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正巧摔到别人的摩托车尾气管后面,就两个轮子的那种……一打火发动机就轰轰作响,向后面喷黑气那种,好在我跑得快,要不然我这脸肯定要被喷成黑脸。”
周月朱自顾自地走着,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张言注意到,周月朱的嘴角在动。
从这儿到周月朱家所在的四川北路不到两公里,以周月朱的速度,步行要走半个多小时,大多数时候周月朱都是打车回去,或者别人用车送她回去。
这几天她心情不好,所以每天都是走路回家,顺便看看沿途的风景,再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张言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之间隔着一两米的距离,看着有点别扭。
像前几天一样,张言以平淡的语气分享着自己做过的事情。
“……我就回去找那个周维,让他给我介绍可以最快放贷款给我的公司。”
“他问我有没有抵押的东西,我告诉他,没有,然后问他凭我这张帅气的脸能不能贷到款……”
周月朱忍不住说道:“我要是他,我就告诉你,你一文不值。”
张言笑了起来:“我那么帅,怎么可能一文不值?最后就凭这张脸,我直接贷到了十万块!”
“你知道放贷款那人怎么说的吗?他说,像我这种帅哥,是他生平仅见,要是连贷款都贷不到,那还有天理吗?于是他就干干脆脆地把钱给我了。”
周月朱冷笑道:“人家是看在你的身份上,而不是看在你的脸上,就算你长了个猪头,人家也照样会贷款给你。”
张言不满道:“说我是猪头,有点过分了吧?”
周月朱没有理他。
张言郁闷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然后我又把胖子给叫了出来,让他也贷了十万元,毕竟是铁杆兄弟,自然是同甘共苦。”
周月朱挖苦道:“做你的铁杆兄弟真是一件倒霉至极的事情。”
“但是周胖子不觉得倒霉啊,二话不说就签好了贷款合同。“张言把提着的袋子背到肩上,“从贷款这边多得了二十万元,都被我换成了股票认购证。”
“有句话叫做未虑胜,先虑败,你没有听说过吗?你用完了自己的本金,还贷款去买股票认购证就没想过亏了怎么办?”
“机会只有一次,我要是没有把握住,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有那么好的机会。”
“你只看到机会,一点也没有看到风险,炒股、做生意,都像你这样肯定要吃亏。”
“那也没有办法,我本金本来就不多,不搏一把,怎么能赚大钱,把资金做起来?现在算起来,也就是在我的本金上加了几倍杠杆而已,风险还在控制之中。”
“那个股票认购证,我……我今天听人谈起过,没有人看好那个东西,都说是骗钱的东西,你要是亏了,到时候来和我说说,让我高兴高兴。”
“哦,你去打听过了吗?”
周月朱卡冷哼一声:“我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去打听这个东西?”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没有表达出自己的情绪,又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我只是听人家说起那个东西的时候多听了两句。”
张言的脸上露出无声的笑意。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最怕的就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彼此之间没有共同的生活,也没有共通的情绪。
在对方有些抗拒的情形下,为了接近对方,那就只能在不知不觉中创造对方也关心的话题,把对方带到自己的情景中来,那么自然就有相通的情绪了。
从周月朱的表现来看,张言感觉自己靠近对方的努力已经取得了相当程度的进展。
走了一会儿,他忽然问道:“宝总最近在做什么?他不关注这个股票认购证?”
走了一两分钟路后,周月朱才回答道:“宝总又不是白痴,这明明是骗钱的东西,宝总为什么要去买?”
张言笑道:“你骂我是白痴?”
他心中有点疑惑。
难道宝总没有参与股票认购证的行情?
不对。
张言记得宝总是参与了这一行情,使自己的资金膨胀了许多倍,才正式挤入了所有人都承认的首屈一指的大户行列。
但是具体是怎么参与的他有些忘了。
到了南苏州路,周月朱却没有像前几天一样,直接过桥去四川南路,而是右转,经过一段路后,走进了乍浦路上。
在乍浦路桥头位置,周月朱停住了脚步,怔怔地看着黄松江汇入黄浦江的那一面的壮丽景色。
这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赤红的晚霞占据了半边天空,将吴淞江和黄浦江都染上了一层玫瑰红,两旁可见的房屋也散发着淡淡的玫瑰红,仿佛被人为的刷上了这一颜色。
风景为赤红色,看风景的人的身上也被染上了一层红色……
张言站在周月朱身上看了一会儿江景,目光就被吸引到了周月朱的身上。
不少人都在桥头看风景,有人正用挂在脖子上的相机贪婪地拍摄着眼前难得一见的景象。
张言突然产生了把眼前的一幕记录下来的冲动,于是便走向不远处的那个正在拍照的男人。
他尝试着与那人交涉,看看能不能租用对方的照相机拍摄一张照片。
没想到那人竟然出奇的大方,听到张言要给自己的女朋友拍照,只是提醒了他一句,别摔坏照相机,就把照相机借给了他。
于是,张言在那个男人的指导下,用九十年代的照相机留下了周月朱的一张侧影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