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终槐身体一僵,他没回话,拉开窗户点了根烟来抽,抽了两根才镇定下来,“你还在找我话语的漏洞,那些不符合逻辑的地方,现在也是吗?你能不能揣测出我的心理?”
“很早之前我就没有在意这些了,那时是我们聊起小邱,我不能揣测出你的心理,我只能分析出你现在正在心里恨我。”裴怆开口,他没有神通广大到去完全揣测别人的心理活动,也是趁着唐终槐已然怒火中烧,裴怆顺便问了他在会所的事究竟是怎么解决的。
唐终槐眸光一黯,想起他走投无路去往会所门口的那一夜,他甚至不记得原因了,因为这些年来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多得不能计算。
如他与裴怆说得那样,虽然难以自保,他还是无法丢下自己执拗的同情心,他平等地同情每一个与他有类似遭遇的孩子,邱不回是被卖进去的,会所里的打手怎么可能轻轻松松放她离开,一开始都戴着伪善的面具,保持体面和声和气地讲话,到后面那群打手已经懒得虚与委蛇,他们最初下手不狠,或许是没料想到瘦弱的唐终槐打起架来有两把刷子。
然而唐终槐拳拳到肉,杀人也不偿命的疯魔姿态让这群打手意识到唐终槐是个难对付的刺头,更可怕的是他似乎不会累,打手们气喘吁吁,他却呼吸十分平稳的样子,其实平常打到这种时候唐终槐已经累得站不起来了,可今天他却感不到累,有一种力量迫使他和其中一个打手扭打起来,旁边三个人来阻拦他,而唐终槐沉浸地折磨着地上的人,他大声吼道:“畜生!畜生!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她还那么小你怎么能把她卖掉!去死啊——”
这是一种迁怒,唐终槐后知后觉地明白。
他骂着会所里的人,言语里却都在指责邱不回的父母,而话外一字一句都是在憎恨着自己的家庭。
打手们不想跟他纠缠下去,果断放弃了不好驯服的邱不回,唐终槐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他躺在粗糙的水泥路上,没有流眼泪,没有擦额头正滑入发间的血液。
他歇了几分钟就起身,“带你去吃些东西。”
邱不回点头,启唇说:“杀人是犯罪行为,谢谢你救我,但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去坐牢。”
唐终槐闻言一顿,随即笑了起来,发着昏的黄色路灯映亮他的面孔,他整张脸血迹斑驳,看起来十分狼狈不堪,可唐终槐的五官似乎天生就为了适应糟糕和颓唐,他的这张脸愈是伤痛愈是惊人。
邱不回并不否认她有些滞愣,但那仅仅是一瞬间,每个人都有欣赏美的权利,她的欣赏并不掺杂其他私人感情。
“杀人?你这是冤枉我,你要知道,这世上你遇见的每一个活物都有可能是披着人皮的恶鬼……”唐终槐温柔地笑了笑,“万事小心。”
“而且我觉得没有人能真正死去。”唐终槐不紧不慢地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