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终槐出了门,裴怆也穿了件外套去到路边的烟店里,他把烟递给老板看,确认以后买了两包,抽出六根塞进张小李枕头下,剩下的放在唐终槐床头柜上。
而唐终槐丢给他的那根,始终被他放在口袋里。
对于雨,唐终槐是找不到跟裴怆的共鸣的,张小李也是,他们三个有截然相反的体会。
雨天耽误工程,做起事来一帘子的雨,趟着水回家一身脏泥,张小李烦躁恼怒,恨不得将天捅出个窟窿以泄愤。
裴怆是闲人,却不是因为懒在家轻松而乐于看雨听声,或许是受到母亲的影响,他对外界的变化向来善感,他其实不够理智,多数感性时间,只是别人看不出。
此刻坐在凳子上,裴怆倚着木门,透明塑料棚支在他头上,还有雨来助兴,好不快活。
上天给他的,裴怆没有不受着的道理,只要天还在,明天就会归来,他觉得,雨和明天很近。
人与水的结合可以说是一次惊心动魄的敌对斗法,在裴怆看到唐终槐以后,他确信这一次是唐终槐取得胜利。
很久之前,裴怆就知道唐终槐长相不凡,但若和雨比一比呢?裴怆心里叹道,和雨接触的唐终槐更显荒谬。
暴雨过后仍旧是潮湿的,远处的楼房浑身水汽,穿着雾透,被捂住了什么,朦胧昏沉。
下雨使得所处之地萎靡浑浊,好像在刹那间忘去清明。人开始消极,因为过分地遗忘。
黛青天地雨中,是灰蒙的唐终槐,他是水色的。雷雨天,不比慈悲水色颜。
裴怆昏头了。
唐终槐路过烟雾缭绕的棋牌室,同烟店老板简短打了招呼,没有寒暄,走向裴怆的位置。
他被淋了个全的模样是很狼狈的,但唐终槐无谓的态度让这种形象被颠覆了。
他的帽檐上还有雨因倾斜而滑动,他的红夹克上沾满水光,和周围的暗沉显得违和至极。
唐终槐的面目上有太多水痕,他没有去扶帽子,没有去拍掉剩下的水珠,裴怆看过去,他手里正拿着一本封皮粗糙的书,方正的四个大字——《外国诗选》。
“你哪来的书?”裴怆问唐终槐。
“废品回收站,有个孩子捆了一摞书来卖,我买了其中一本,虽然是盗版印刷,但字迹还算清晰,你拿去看,看第三首。”
裴怆刚翻到第三首,只来得及扫一眼诗题,书就被唐终槐夺走,他看得明白,唐终槐有话要说,“你想说什么?”
唐终槐下意识想要摸根烟出来,但他的烟已经抽完了,于是他停下了动作,看着雨后的天空,话语里有怜惜,“我想说,裴怆,我们失去了黄昏。”
“你指那首诗?”
“不,我说,我们失去了黄昏。”
多云无日,今天没有黄昏夕阳,天空被水洗过,三点的落阳褪色。唯一不同于这些的,只有那个对裴怆说我们失去了黄昏的唐终槐。
裴怆认真看了一遍诗选,书很薄,收录的诗不多,花了他一个星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