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苏格兰的黎明，因着下了雨的缘故而变得朦胧潮湿，已经有早起的妇人踏上了科沃西达镇上的黑石板路，也许是买面包，也许是买果酱，也有可能只是想散散步，当然，也有可能她们是某家——好吧，整个科沃西达镇只有这么一家——孤儿院的护工和院长。
“迪伦斯夫人！这个孩子在发高烧！”一个穿着灰色长裙和白色衬衫的小姐打开科沃西达镇北街13-14号的大铁门，她从门内走出来，刚把一侧铁门的铁链系在旁边的铁栅栏上，转身就看到另一侧铁门旁边躺着一个孩子——一个女孩子，并且看上去十分瘦弱——她原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女孩儿，铁门下半部分是实心的而不是镂空的，在门内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她难以想象，究竟是谁，才会狠心到把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丢在下着滂沱大雨的一家苏格兰的孤儿院门口，任由她自生自灭。
女孩儿的大半张脸都蒙在怀里那团黑乎乎的，像是衣服的东西里，她摸了摸女孩儿从帽子中露出的额头——烫得惊人，于是她急急忙忙对着门内刚走出楼门的迪伦斯夫人喊道。
迪伦斯夫人正在打着哈欠下台阶，听到门外小姐的呼唤，胡乱揉了揉眼睛便快步走去——
——“是吗？”迪伦斯夫人说，“让我看看。”
那位小姐看上去有些担忧——应该先把这个孩子抱到室内去的——但那是迪伦斯夫人……
哦，当然啦，迪伦斯夫人就是迪伦斯孤儿院的院长。
所以她就看着简·迪伦斯把那女孩儿的脸抬起来——然而却看不真切。
是的，很奇怪，看不真切。
“哦……我的格朗格小姐，请你把她抱到楼里面，我要去给她找一些必需的药品——你能行的吧？”迪伦斯夫人说。
“当然可以，夫人。”罗斯琳·格朗格回答道，弯腰抱起了那个女孩儿……
不……
她弯腰抱起了那个……
那个女孩儿是……
……我。
一个梦。
是一个梦。
灰扑扑的天花板，我望着。躺在灰扑扑的床铺上，回忆着刚才的梦。
“迪伦斯孤儿院……还有格朗格小姐……”我在心里默念。
然而有人做了我很不喜欢的一件事——在我思考时闯入房间。
“……夫人，我会照顾好那女孩儿的，我保证！”一个和我梦中的格朗格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衣着都一样的女人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餐盘，我躺着，浑身乏力，看不清餐盘上端了什么。
她转过身，朝我走来——这个房间有两张床——看到我似乎愣了一下，可能是没想到我醒得这么快，我不敢确定。
她把餐盘放在床头柜上，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我不太喜欢别人碰我，就连匆匆忙忙离开那家酒馆时都没有和别人有哪怕一点肢体接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不能抗拒这个女人的触碰，因为我终于看到餐盘里装的是什么——一杯白色液体，几片抹了果酱的黑面包——我意识到这个人能让我活下去。
于是我垂下眼，任由她的手背贴在我的额上，大概几秒钟，她就把手收了回去。
“不得不说，你痊愈的真快。”她说，“才两天时间呢，烧全都退了。”
……好吧，我说过——也许只是在心里想过——我不敢确定。是的，我本来以为我只是睡了……几个小时？看来不是。
“你叫什么名字？”她大概是见我不说话——我依旧无法确定她是不是这么想的——于是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我张了张嘴，做出想要说话却没有力气的样子——她立刻明白了：“嗯……你要不要先喝一点……”
她还没说完我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杯子里到底是什么，但我听得懂“喝”这个动词。这意味着她绝不是想让我吃面包。
“那……来点面包？抹了果酱，味道还不错的。”她在我的目光下拿起盛面包的盘子，看上去准备喂我。
“我……自己来……”我的嗓音一听就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或者喝东西。
“你现在没力气拿稳它，我喂你是一样的。”她说，并把一片面包送到我嘴边，“张嘴……”
而我已经抽出一只手拿走了面包，她眨了眨眼：“好吧，那么你就自己拿着吃吧。”
我拿着面包，不紧不慢，进食的速度在旁人看来大概和两天半没吃东西完全不搭边。
吃完一片面包，等了几秒，撑着手臂坐起来，伸手拿走第二片面包——仿佛床边坐着的那个女人不存在，不过她也只是盯着我。
第三片，有点噎，但有果酱感觉还好——就算没有，我也不会喝那个白色的液体。
在那个男人身边的时候，我可见过他用各种颜色的液体毒杀了很多人——有的甚至没有颜色。
第四片已经有点硬了，但我仍旧把它吃下去，然后我感觉好多了——除了嘴巴很干。
那个女人见我停止了进食，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我看着她——她其实长得还不赖，但那并不重要——几秒以后开口：“普林斯。”
“普林斯？”她满脸疑惑，“一个女孩怎么可能叫……”
“你叫什么名字。”我反问。
“我是罗斯琳·格朗格，你可以叫我格朗格小姐——或者罗丝。”她露出一个微笑，啊，一点也不好看，但是我理解，毕竟微笑确实是一种万能的表情。
“格朗格……”我小声呢喃，顺带确定了自己身处何地——
“这里是迪伦斯孤儿院，位于科沃西达镇北街13-14号。”门又被推开，不出意外的话她就是我的梦里面的……
“迪伦斯夫人？您已经安排好孩子们吃早饭了吗？”格朗格回头，有些惊讶。
“是的，我的格朗格小姐。”年长的夫人说。
很好，我进入了一个可以供我吃穿用度并且还不用付偿的地方——孤儿院通过收养我获得人们的赞誉和政府的补贴，而我则获得一处安身之地，真是……
妙极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