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随尚文会留下来吃饭是我意料之中的。但是当他真的坐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还是有一点难受。于是我把目光落在许其瞻身上。我相信他知道我的意思。其瞻和我对视一眼,立即站起身,“我还是坐阿瑜身边行了。文哥咱俩换换你不介意吧?”
随尚文笑笑,起身给他让位,“其瞻以前可不是这个性子。这是……”他的停顿仿佛故意的一般耐人寻味。但是并没有人搭上这个腔。许其瞻的神色依旧冷淡,妈妈忙忙碌碌,爸爸也正在专注地和妈妈讨论蘑菇汤应该摆放的位置。
我低着头,看着面前的菜,脑子里却在思考随尚文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单纯的打趣或者不理解还是说他想恶心我。想着想着就回忆起曾有挚友说出至理名言,“我们要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他人来保护自己。”当机立断得出结论他就是想恶心我,随机心里生出一股恶寒。
“你多吃一点其瞻,上个学怎么瘦那么多。”妈妈坐下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夹了一块锅包肉。其瞻唇角微微上扬,脸上也出现两个小小的酒窝,“谢谢沈姨。”我看着他,觉得其瞻就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好孩子。他冷淡,却礼貌,甚至会细节到每一个表情。其瞻也转头看我,“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我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话未说完,就看见一双筷子从我面前横过,一块鸡蛋落在我碗内,我神色复杂地看向随尚文,后者依然笑得温文尔雅,如沐春风,语气颇为无辜,“瑜瑜怎么了?”
“哦,随怀瑜她减肥。”其瞻的语气淡淡的,“前两天吃的东西太高热量了,她说她有负罪感。”随尚文依旧含笑,“其瞻现在也爱讲话了。上大学了就是活泼了不少。”其瞻回以笑容,“当年可是文哥说我这样冷的性子不好相处,希望我能改改的。”
随尚文确实说过其瞻的性子冷不好相处,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我不认为随尚文会说让他改改的话。我垂着眼,却感受到桌子上的火药味儿,心里隐隐明白这顿饭是吃不好了。其瞻的反应是我意料之外的大。“你们,是真的关系好啊,看得我都羡慕。”随尚文的笑容不变,“大学里还能这样好实在不容易。”我忍不住抬头看他,却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怎么了瑜瑜?”
“是吗?我还以为是很平常的事情,现在文哥一说倒是觉得不容易了。也是,毕竟过了那么长时间。人总会变,越来越成熟,越来越理智,会思考,说不定有一天就突然明白了什么然后分道扬镳了。”其瞻的唇角微微勾着,表情却冷冷的,言语间俱是警告的意味。
眼看着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气氛越来越不对劲,我赶快插进去,指着放在许其瞻身旁的瓶子道,“其瞻你把那瓶饮料递给我。”其瞻对上我的眼睛,瞬间读懂了我的意思,很温和地笑了笑,以沉默结束了和他的对话。
我摸不透随尚文在想什么,但是我知道,我最好离他远远的。牛角的故事在我心里越来越清晰,这顿饭吃得越来越味如嚼蜡。我放下了筷子,在一桌人的注视下,笑了笑,“我吃饱了。”妈妈诧异地看着我,“你就吃了几口。”我没有说话,站起来离开了桌子。
我忽然觉得,上大学以后,周围的人都开始变化,越来越不容易看懂,也越来越容易看懂。就比如随尚文。我看不懂他的笑,却明白他赤裸裸的欲望。莫名的烦躁和无助包裹着我,让我有一种错觉,我站在一地鸡毛里,身上是打结的毛线。
“你,还好吗?”吃完饭的其瞻凑过来轻轻地问。我侧过脸,点点头,“我没事。”“谁的日子不是一地鸡毛呢?”
其瞻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仿佛要看透我的灵魂,“我们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