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接连下了四天,道路两边随处可见形态各异的雪人。尽管学校每天都出动人工与机器清理路面,却还是在路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经过学生的踩踏,最终成功为路面砌了好了雪地砖……
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路,习惯了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有时候,我会想到小区医务室那个因为小儿麻痹症而不能正常走路的医生。倒不是因为我不尊重她,只是苦中作乐地想,我和她也算是有相似经历了。其瞻问我,这样恶劣的天气,是否需要他帮忙找个轮椅,或者去医院看看更稳妥。
但是,真正走一步路就疼得倒吸冷气的时候我都没有去医院,现在明显好许多了,我就更不会去了。于是我婉言拒绝了他。尽管我的话说得委婉漂亮,他却还是透过表象看到了本质,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怎么就这么懒?”我拿着手机,有些心虚地看着那只有两秒的语音条,又一次感慨,不愧是他。但是,其瞻并没有与我再讨论这个问题,他一向点到即止,被拒绝就不会强求。三言两语转换了话题。
我正要去餐厅,干脆告诉他打电话。带好蓝牙,我慢吞吞地走向思味园。其瞻不带任何情感波澜的声音从我的左耳进去,在脑子里很快地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左耳中,“我看见好多人在打雪仗。”我看了看远处也在打雪仗的几个男生,“我们学校也是,你也去呗。”
其瞻略带笑意道,“我不去。我也不认识他们。”我想了想,也觉得如果其瞻大笑着与人在雪中打闹实在是有些奇怪。于是点点头,故意一字一顿地叫他的名字,调侃他,“也是,许,其,瞻,你人设塌了。”其瞻很快地反驳,“停,胡乱想象什么呢!”我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其瞻哼笑一声,淡淡道,“你在想什么我会不知道?”我笑得更开心了,“许其瞻,我好喜欢你这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好拽。”其瞻那边沉默了一会,传来了他冷淡又略带轻佻的声音,“是吗?拽得让你觉得爽是吧?”我愣住了。站在思味园的台阶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半天憋出一个迟疑又短暂的音节,“啊……?”其瞻带着气音的笑声钻进我的耳朵,紧接着是他平稳如常的语调在反问我,“我说错了?”我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又自我安慰似地抿了抿嘴,企图平静下来,但是一开口却还是感觉声音都不是我自己的了,“啊……?”
其瞻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冷淡,就像很多年前一样,说出的话也短促,像命令,“吃饭。”我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走上了台阶,走进餐厅,然后问出了一句我自己都没想到为什么要问他的话,“吃什么?”其瞻那边传来一阵嘈杂,他的声音穿过嘈杂,清楚地传到我的耳朵里,“虾饺。”于是我去找虾饺。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犹豫。
直到我吃完饭,终于记得开始反思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想了一会儿又觉得理所当然。其瞻是天生的决策者,而我,从很多年前就习惯了听从他。就像其瞻说的,我就是懒。
我就是太懒才会把决策权让给他,心安理得地执行他说的每一句话。因为我知道,我只需要按照他说的做,任何事情就都可以解决。想通了这一切,我忍不住翘起嘴角。实在是,好笑。看吧,即使上了大学,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我是许其瞻同学心甘情愿背起来的累赘。这一刻,我知道,那个站在时间尽头的人,转身走向了我。幸运再一次眷顾了我,我年少时的朋友,回到了我身边。
于是在高度的兴奋的驱使下,我打开收紧发了一条朋友圈:许其瞻,好拽,好喜欢。结果发出去之后兴奋程度立即下降,理智渐渐回到我的脑子。我开始意识到,这句话怪怪的,我不应该发出去,立即吓得发慌,正想删掉,却看见屏幕上突然蹦出的两条未读评论。都来自其瞻。
负暄:喜欢?
负暄: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