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道夫眉梢轻挑,意料之中的问题,颇为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霍道夫想听真话吗?
吴邪说。
吴邪吐出一个字,认为对方绝对不会这么好心。
霍道夫我…..
吴卿不是赶着救人吗?
吴卿拎着背包便钻进金杯车的后座,慕地打断才言了一字的霍道夫。
霍道夫来时路上便猜到吴邪会问,可是琢磨了半天才想到了个不失高冷的绝佳理由。
他嘴角倏地耷拉下来,阴沉的脸色如乌云压顶,难看到了极点。
吴卿一副纯良模样地冲霍道夫笑笑,清透的眼睛闪烁着真挚。
素来能察言观色的她,这次的确是有意而为之。
坦白说,是记仇。
虽说感激他关键时救了吴邪一命,但这位医术高超的油条大夫一张嘴,还是蛮招人厌的。
一个傲里傲气的毒舌,能憋出什么好话。
二人相顾无言,一个眉眼弯弯目光却溢出寒意,一个黑脸冷面眼底却冒着火星。
边上的几人面面相觑,来回打量半响,亦无人敢作声,直到吴卿催吴邪;
吴卿天真,是不是站累了啊?
吴邪疑惑地转头看向她,恍然领悟那坚定地眼神后,又望向霍道夫急忙措辞;
吴邪呃...那要不,你一会上车给我发微信?
霍道夫不、必。
霍道夫字正腔圆地一字一句,倒不是真的因吴卿气着了,而是憋屈。
话到嘴边又得咽回去,太憋屈了。
吴邪行,那就出发吧!
吴邪忍俊不禁,他自是知晓霍道夫是硬心软,但他并不替霍道夫委屈,难得有人呛呛这气死人不偿命的主。
就当乐子看吧。
胖子卿卿啊,你爱吃的小鱼干放在座底下了。
胖子特意给你备了五大袋。
胖子回头指了下,示意吴卿。
吴卿立刻去找,笑盈满面的感慨道;
吴卿还是胖子懂我。
霍道夫心里有些不爽,盯着对面的人,阴阳怪气的讥讽道;
霍道夫怪不得是老谋深算的人。
吴卿那还不是因为你。
她哼笑一声,反呛回去。
霍道夫并不懂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自然而然的问出口;
霍道夫跟我有什么关系?
吴卿是啊,跟你有什么关系!
吴卿顺势接上话,回应的话堪比气死人。
霍道夫你——!?
后座的俩人你一言我一句,听热闹的胖子亦是乐得合不拢嘴。
在他的印象中,除了多年前和黑瞎子拌嘴,吴卿好像就没再如此“闹腾”过了。
胖子诶,不对。
忽地想起什么,胖子敛了笑;
胖子这话怎么那么耳熟?
吴邪瞬间笑开,点头道;
吴邪是吧,我也觉着。
吴卿睡着后,霍道夫便没怎么作声。
吴邪时不时瞧一眼后视镜,见她还睡得还算安稳,而另一人则捧着手上的那本书并不翻阅,只是看了她许久。
他又不是不懂那种眼神里面的含义,出声问;
吴邪霍道夫,你看什么呢?
霍道夫我问了我德国的导师,他给了我一些文献。
霍道夫收回视线翻开书,回应。
吴邪也只好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
吴邪是有什么新的可以尝试治疗的方法吗?
霍道夫没有。
霍道夫实诚而淡漠地吐出二字,合上书籍补充道;
霍道夫医生在病人面前看这些东西,只是为了给他一丝安慰。
霍道夫你可能不知道,人在死之前,最强烈的感觉是孤独。
霍道夫无论在他身边有多少人,也无法理解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情。
吴邪看向窗外没有说话,他孤独吗?
他有些矛盾,吴卿、胖子都在身边,每一个人都在陪着他去寻找三叔,跟随他的步伐,可他也的确快要死了。
如果他死了之后,卿卿该怎么办?胖子和小哥又该怎么办?
霍道夫的声音继续传来;
霍道夫唯一能够缓解这种孤独的办法,就是让他知道。
霍道夫还有人在努力。
吴邪你就是来看我受折磨的是吧?
吴邪习惯了此人一贯的毒舌,看着后视镜不怒反笑。
霍道夫我还没有看到你露出这种表情,我在等。
霍道夫理所当然,又提醒了句;
霍道夫你可别让我失——
他的书还端在手里,封面上蓦地被对坐的人放了个小鱼干。
吴卿收回手,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
吴卿请你吃鱼。
霍道夫不屑一顾地把鱼干放到一边,再次翻开了自己的书,直言。
霍道夫吴卿,实话本身就是难听的,跟我吃什么没关系。
胖子卿卿,他不要给我。
胖子你是医生吗,你说点吉利话能死啊!
胖子你信不信我让你给天真陪葬!
开车的胖子一直听着,终于按耐不住开了口。
烦躁的语气不难听出他对霍道夫忍了有一会儿了。
霍道夫好。
霍道夫看似顺应地点点头,随后望向副驾驶的吴邪,侃侃而谈;
霍道夫看你的朋友,他们能够长命百岁,然后会交到别的朋友。
霍道夫等你去世之后,他们会隔三差五的去看你。
霍道夫随后就是一年去一次。
霍道夫再之后,就是每年的清明节会想起你。
霍道夫然后告诉自己,明年再来。
霍道夫人心哪,放着放着就臭了。
他并不在意胖子的威胁,反而说出了更多的话。
吴邪看着窗外的景色,这话他听潘子说过的-——“这人心一旦臭了,比那苍蝇还恶心。”
说的都不无道理。
胖子你说什么呢你?
胖子阴阳怪气的,不会说话就闭嘴啊!
胖子来了脾气,声音都高了不少分贝;
胖子我跟你说,天真要是死了,我就把他骨灰盒搁在我床头.....
吴邪越听越不对劲,赶忙打住;
吴邪诶诶诶,说什么呢?
胖子一愣,这才意识自己这是中了话套了,连忙找补;
胖子摸木头,摸木头....
吴邪摸什么木头,呸,打三下啊!
吴邪在胖子的肩头拍了三下,亦是借着去除不吉利的由头安抚他这位心里难受了的好兄弟。
胖子怕吴邪多想,出言宽慰;
胖子天真,只要你不放弃啊,我们谁都不会放弃。
胖子一定会有办法的。
胖子你放心,这孙子要是给你治不好病,就给他放血。
胖子做成人血馒头祭奠你给你上供!
贫着贫着,把嘴毒的霍道夫都带上了。
吴卿听着吴邪和胖子一来一回用指尖敲敲点点,通过“敲敲话”交流,关于奸细的事情,不方便直接谈论。
她不作声也没回应,只是静静地望着车窗外的风景,脑海里的一幕幕,都是那个支离破碎的梦....
梦是一段一段的,纵使拼凑不出完整的情景,可耳边的话语与那梦中人的喜怒哀乐却感受真切。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在大地酒下金辉,湿润润的风拂面而来,混着悉的深山泥土气息。
绿树成荫,高峰耸立,如同流动的画卷见证着时间的流逝。
是渐行渐远,遗落在远处的过去,是恍惚平和,无法定格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