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二章

电脑能正常运转后，ddl有惊无险地赶完。好不容易有了点空闲，我决定先去看Pheebo的表演。

再怎么说，我答应了她（尽管可能处于被要挟的境地下），而且看一次表演也不麻烦。我点点右下角似乎在打瞌睡的Pheebo，在弹窗里打字:

我"我来看你表演啦。"

这句话发送的瞬间，Pheebo就唰地一下跳了起来，眼神闪闪发亮，一个变身动画换上演出服，中气十足地喊道

菲宝"欢迎光临没好马戏团"

并做出一个拉门请进的动作——然后发现身前没有门。

我暗呼大事不妙，趁Pheebo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在弹窗里谢罪:"我刚刚忙完，忘记把游戏重新装回去了...我现在就去装！"遂开加速，连账号，翻箱倒柜Steve上搜索《没好马戏团》，正要点击下载时，看到了游戏的内存——20GB?! 没开玩笑?

我记得这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单机游戏啊??不过我当初是为什么要卸掉没好马戏团的来着......好像就是因为内存不够啊！左看右看没什么东西可以删了腾空间，我只好惴惴不安地去回话:

我"对不起，没好马戏团要占的内存太大了，我的电脑内存不够【哭泣】"

为表态度良好，实在是现实逼迫，我火速解释:"电脑里的其他东西，实在是没办法删了...都是很重要的东西【磕头】【磕头】"

菲宝"和正事有关的东西吗?真的不能删了吗?"Pheebo问。她的语气中还透露出一丝希望。

我"是的..."

我回道。

右下角换好演出服的小人原本在期待地等着答复，看到消息后明显失落起来。她把演出服换下来，慢慢地把自己缩成一团，也不说话，任凭我怎么点小丑帽都没有反应。她就这么把自己埋在角落里，过了半分钟，弹窗里跳出一行字来:

菲宝"没事的，你去做正事吧。我会等到你把所有的事都做完的那天，腾出地方来看我的表演。"

我"好，一言为定。"

和上次一样的收尾，但我却没有那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明明是自己一字一字敲下来的话语，自己却也不信。

正事是做不完的，正事怎么做得完呢? 人是注定要从懵懵懂懂的少年时迈向自己最讨厌的大人形态的，从前那自由自在地玩乐的心，注定要被一步步侵吞。电脑内存，时间安排，桌上的摆设，口中的言语，逐渐被"正事"所攻占。最终埋葬的是那所

剩无几的兴致，我们自觉地把那些带来单纯快乐的东西丢掉，习惯性地把社交和兴趣都染上功利性的色彩。随后一切盖棺定论，这段经历被定义为"从幼稚走向成熟"。

我回不来了，Pheebo。我在心里默默道歉。一时间的感伤被正在emo的小人察觉，她似乎觉得我在愧疚，反倒站起身来，摆出一副精神的样子安慰我:

菲宝"你不要伤心啦，反正我是游戏人物嘛，只要你不把我放进回收站，我就一直在这里，一直一直等你！"

她的声音放得很大，又微微颤抖着。

让我想起海明威《越野滑雪》的片段，两个注定不会再见面的滑雪者，最后一次一起滑雪后在酒馆道别，两人喝了个尽兴，反反复复地说，下次再见，下次再见。

我试图安抚她，鼠标移到小丑帽上，却迟迟点不下去。在沉重的未来前，"我喜欢你的表演" 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没有缘由，没有承诺，也没有人会相信。包括说这句话的人，包括听着这句话的人。

对吧，Pheebo?

我最后没有点下去。光标围着Pheebo转了几圈，追踪做得很好，她的眼神跟着光标滴溜溜地转，直到目送那个小箭头移到钉钉的应用图标上，又返回交流窗口。

我"我开完会就回来。"

我打字。

欲盖弥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