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闭塞的小岛,那个时候还没有建成环岛公路,船只是岛民来往的交通工具。
苏樱走路时的发丝糊在脸上,黏糊糊的,让她想起被海浪卷席的沙子,下了船,混在人群里,手指抚摸着校服袖口的破烂。
这并不是一个追求破洞裤潮流的时代,人们讲究的是体面和整洁,捻着多出来的细线,出神的望着四周,太阳刚从云层探出头,橙色的光溢满江面,船只摇摇晃晃,喝醉酒一般往外晃,从船舱里跑出一个咋咋呼呼的男生来。
他嘴里还叼着一块饼,愣头愣脑地冲出来和她的视线对上,抢过船夫的船桨一划,水波氤氲开,惊起几只觅食的飞鸟,在船即将靠岸的时候一个跨步飞身上来,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一分钟。
眼神明亮,头发蓬松,看来是睡醒了。
苏樱看着他的脸还在愣神,那人弯腰摸了摸膝盖起身,用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嘴角一挑,“怎么了这是?”
“边······”
她在脑海里呼唤边伯贤,无人应答,煞那间无数胡思乱想冲过脑海,眉头皱了皱,视线落到他们一模一样的校服上来。
她还扎着两个麻花辫,低着头,露出光洁的额头,“边伯贤”好像见怪不怪,拉了拉她的袖子,苏樱跟上他的步伐,这是要去学校······么?
书包被人扯了扯,边伯贤一边走一边啃着手里的饼,白色的方便袋上油剂斑斑,瞬间白色的布包上添了独属于他的一笔,苏樱猛地抬头,拍开他的手,“边伯贤”不以为然挑眉,吃完饼扔在路边,拍拍手上的饼屑。
苏樱拍完布包,顺手把垃圾捡了起来,他哼了一声,直接上手揉了揉她发顶,“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爱干净。”拉开她袖子,看见五彩斑斓的调色盘满意地眯起眼睛,欣赏起来,“这才对么。”
第二次扒拉开他的手,“边伯贤”懒懒将手臂卡在她肩膀,掏掏耳朵,瞥见校门越来越近,凑过去耳语,“作业写了么?”
他的话语里已经有沉淀好的委屈,“今早就不理人,不喊我就算了,还这么嫌弃我的吗?”
苏樱埋头走路,“我们不是很熟。”
“得嘞,你和谁都不熟,等会儿去班级借我抄作业就行。”
“为什么不写作业。”
“边伯贤”侧过脸,低声道,“不是给你机会表现吗。”
班上来的人满满当当,只剩两个座位一前一后,她看“边伯贤”坐下,在他后面坐下,屁|股还没坐热,讲台上戴着圆眼镜的男老师用铁尺敲了一下讲台,怒目,“没交学费的、迟到的滚出去听。”
苏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属于哪一种,她呼唤几次边伯贤无人理睬,后面趴在桌子上的人“刺啦”拉开桌子,散步似的走出去,不忘看自己一眼。
苏樱心领神会跟上去。
“苏樱?听得到我说话吗,我长话短说,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边伯贤现在和你失去联系了,吴世勋对我做了信号干扰。你需要避免这个人,你跟着的人自|杀,然后考上大学,就可以离开——或者留下了也行,你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了,因为你一旦离开就会忘记每个世界的事。”
“边伯贤?”
“啧,那个人还就是边伯贤,但又不是,信号不好,记住我说的话。”
电流的声音滋滋滋,像是在放烟花,忽然没了声。
苏樱跟着边伯贤的步伐在教室外站着,灼热的阳光洒下来,校园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读书声,拖长了调子,咸咸的海风吹过乔木的叶,苏樱盯着边伯贤的侧脸,他转了一下头,用脚踢了一下身后的墙壁。
“看我|干嘛?”
“你没交学费吗?”
“是"你也"”他好笑一样走了几步,把胳膊放在挑阳台上眯着眼睛,享受日光浴一般,苏樱后知后觉,一时之间不知要同情他还是自己。
下课铃响,视野中率先出现一双白色的球鞋,带着一把红色的钩,崭新洁白,和她格格不入,男生扶了一下眼镜框,浅笑,“这是这节课的笔记,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
说完,怕她拒绝一样先一步走人了,苏樱诧异地想着那张脸,感觉很熟悉,边伯贤换了个方向,两条长腿叠在一起,懒洋洋的。
封皮上写着“何智”,她翻着笔记,忽然被抽走了,边伯贤左手拿书,卡在前面的大拇指毫无怜惜之意翻书,又把书扔她怀里,双手一插兜走人。
上大学还是阻止他······所以他为什么会自|杀?
苏樱想了想跟上他,追上他抓着他袖子,边伯贤回头,神情有些诧异,但是没动手,
“干嘛?”
“你去哪?”
他的神色愈发古怪,很快转变为了然,转过身就走,
“想知道就过来啊。”
苏樱跟过去不依不挠,“你不上课了吗?”
他低笑一声,不知在笑什么,“你管那个叫上课?”
“那······老师不会管吗,不会请家长······,”话头被他冷下来的目光打断,苏樱咬着唇,扯着他衣袖的手松了松,“我跟你一起去。”
“还是别了,好学生,好好学习啊,和我混一起没前途。”
他果决走开,苏樱跟在他身边一言不发,上课铃响,他站定,好像拿她没办法,嗓音轻了点,“回去吧,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好好学。”
“那你呢?”
“我啊,”他弯了弯嘴角,乔木扶疏,缀满墙头,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漏下打在他脸上,清风阵阵,外面叫卖声阵阵,边伯贤眼睛也弯起来,借着假山几步翻在墙头,“我不属于这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