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将 02

接下来的几天，寨主对蒲熠星的警惕性还没降下来。总是会有意无意的偷偷看看他人在哪里，做什么。

大多数时候，他都能看到蒲熠星拿着那台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相机来回走走拍拍。有时候是远山风景，有时候是寨民门前手编的一个竹筐。

蒲熠星也会跟寨主分享他的照片，和他一天行程中遇见的“趣事”。

寨主六岁的小孙子很喜欢蒲熠星，因为他会拿五颜六色的糖果给他吃。

寨主的孙子名字叫喀唛。意思是威信。听寨民们说，寨主只有这一个小孙子，他是希望这个孩子能长成一个有威信的人，继承他的寨主位子。

蒲熠星对他们到底是家族传承，还是能者居之的传位方式并不是太感兴趣，反倒是对他们的语言表现出十足的热衷来。他发现，这个寨子里除了他自己，没有别的外来人，但有个人的名字，却是“外来”的。

那个人叫郭文韬。

他是垣杉寨的神童。

蒲熠星第一次听到寨民们说神童，理所当然的理解成聪慧过人的孩子。可当他顺着寨民们的话去夸赞这个没见过的孩子时，他发现寨民们的神情说不出的怪异。甚至有几个老人露出了不屑但又敬畏的矛盾神色。

“难道，我说错什么了么？”蒲熠星笑笑，温和的开口。

大概是这个长相漂亮，且白皙温柔的小哥太过有亲和力，寨民们对他的提防远没有寨主那么多。

听到他的问题，有几个明显老实巴交的寨民为他解惑：“神童，神的，孩子。不是，不是……”他们的官话明显不过关，一边说着仅会的词汇，一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蒲熠星看了半天，勉强理解：“哦，你们的意思，神童是指神明的孩子？他是神明眷顾的孩子么？这类情况，我们可能会称呼他神子，或者圣子什么的。神学典籍里见到的比较多。”

他的补充解释马上被寨民们否定了，但他们比划了半天，也没说明白他们想表达的意思。

一个抽着水烟袋的老人家突然出现在河边他们闲坐的大石堆边，用相对标准的官话给他解释：“对外，大家叫他神童，其实在我们寨子里，他应该叫祭童。祭祀的祭。”

蒲熠星几乎立马就皱紧了眉头，问：“是我想到的那个意思么？祭祀品？你们拿一个孩子当祭祀品？”

“不，是神明选择了他。”那个老人说。

蒲熠星第一次见到郭文韬，也刚好是在河边。

明明他的穿着打扮与其他的寨民无异，但蒲熠星还是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寨民们口中的那个祭童。

“郭文韬。”蒲熠星开口叫住了那个低着头从路边走过的人。

郭文韬闻声回头，目光所至，与蒲熠星一双明若灿星的眼睛对上。

这天晚上，郭文韬又一次得到神启。这一次的神启，他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其实大家都不知道，从一开始，郭文韬能获得的神启一直都是来自两个人，或者说，是两个不同的神明的。

他不敢，也深觉得不能，把这个无法解说的真相告诉其他人。

他也是长大一些才逐渐明白。出生时那个借他的口说话，为他敲定了祭童身份的神明在那之后的许多年再没出现过。而后来他获得的所谓神启，都来自另一位神明。这位所谓的神明在他看来相貌与自己无异，每次出现都像郭文韬在照镜子一样。

但作为神明的他好像不爱笑。

当然，郭文韬也不爱笑。但他不爱笑是因为觉得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他不明白，为什么神明，也不开心。

这天晚上他在睡梦中又得到新的神启。

梦中的神明还是他熟悉的那位。只见神明与他面对而立，面色却不似以往的浅淡，而是带着郭文韬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好像有欣喜，又好像担忧和恐惧。

他没有说话，就这么站着在看郭文韬。又好像是隔着郭文韬，在看什么别的物什。而那个被他专注注视的人或者物，对他好似非常重要，他甚至不舍得眨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