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安佑的恼悔让他痛苦的极点。
他对鸿奕的嫉妒却无意中毁掉了宴爽的快乐与健康。
他决定向宴爽坦白一切后奔赴战场。
(接正文)
宴爽把安佑恼怒的赶出去之后,她已然控制不住内心的无尽悲苦与对鸿奕的想念,扑在床榻上放声的大哭着。
阿欢看见安佑黑着脸出了门,里面顷刻间传来了宴爽凄厉的哭声。
她快步跑进了房间,一进来便看见宴爽将脸深埋进床塌间无法自已的痛哭着。
"郡主!您和二公子怎么了?"
阿欢扶着宴爽不住颤抖的肩,心存怜惜的问道。
宴爽不说话,依旧是放声哭着。
是的,她心里太苦了!
鸿奕的死就像一个魔咒一样,禁锢着她的精神世界。
她每天都会想,如果不是自己送给鸿奕那条项链,鸿奕是不是就会躲过那一场血光之灾?
再或者,如果她不是任性的一定要跟鸿奕交朋友,那么他的命运是不是就不会改变?他依旧是那个杂货铺的小长工,起码他会平安健康的活着!
又或者,如果在安佑在提醒她的时候及时止损,断绝与鸿奕的来往,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避免这一场灾祸?
总之,宴爽每天都在纠结和痛苦。
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鸿奕,这个痛苦万分的恼悔天天折磨着她!
每一天梦魇不停。
不是梦到鸿奕被项链勒死,就是在劳工营被石头砸死。
要不就是被人刁难打死,或者是父亲与哥哥拿着佩剑把他杀死。
这六年的每一天,她都是这样度过。
她的心悸之症又怎么能够好?
"郡主,您和二公子到底怎么了?我看他黑着脸出去,您又这样!"
阿欢很清楚宴爽和安佑之间肯定出现了问题。
安佑从小对宴爽都是宠溺和妥协,没有把她惹哭过一次!
今天一定是两人之间发生了大事。
宴爽哭累了,哭的几近虚脱。
她的哭声越来越小,慢慢成了一下下的抽泣与哽咽。
到了最后,她哭不出声,任凭眼泪不受控的涌出眼眶,滑落到床塌上,洇湿了真丝的床单······
"郡主,这些年您流的泪太多了,生生把身体哭坏了!"
阿欢扶起虚脱的宴爽,让她靠在怀中,一下下梳理着她乌木一般浓密的长发。
"阿欢,他每一天都在我身边陪着我······"
宴爽无力而木然的说着。
"郡主,他不在了!六年了,您不能这样一直放不下他!"
阿欢心疼的落泪了。
宴爽的心悸之症就是她每一天的忧思与落泪造成,身体现在也是气血两虚糟糕透顶。
"不是,你错了!他就在我身边,每一天都陪着我!园中最美的芙蓉花,清晨最亮的露珠,夏日里的一阵凉风,外面大缸中活泼的小金鱼,很多很多。那些都是他,我知道的!"
阿欢听宴爽凄美又悲情的讲述着她与鸿奕之间的联系。
"阿欢,你说他怎么那么笨?变成风,变成云,变成鱼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不到我的梦中来陪我呢?"
阿欢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依旧一下下用手指梳理着宴爽的头发。
宴爽凄苦又无奈的冷笑着,"你看我这身子,嫁给谁都是在害人家!所以,別遭害那些费尽心力的人了!別家族荣耀还没有争到手,我先撒手人寰了!"
"郡主不可胡说!您这心悸之症本不是大病,只需安心静养加调理!您是郡主,千岁千千岁!您会福寿绵长、幸福安康的!"
"阿欢,我不会嫁给任何人!哪怕是王兄的王命,唯死不得从命罢了!"
阿欢有时候真的不懂,宴爽为什么会对鸿奕如此的执念。
六年前的宴爽不过十岁刚过,鸿奕也只有十二岁。
她对鸿奕的感情怎么会那么深刻?
"郡主,您对他的感情为什么那么深呢?"
宴爽轻阖住眼帘,叹口气,"是啊,为什么对他感情那么深呢?阿欢,第一次看见他,我觉得好像认识了他很久一样!在一起以后,他好像是另外一个我!看着他,我就心里高兴。看到他被继母打,我也跟着他一起疼!他死了,埋在了土里。我觉得我也被埋进去了!里面那么黑,那么冷!可是他会笑着对我说,别怕,有我呢!阿欢,我十六了!我已经喜欢了他六年!"
阿欢已经泪流满面,她不敢相信原来宴爽对鸿奕的感情这么深!
或许是前世注定的缘分,让他们在今生相遇。
可不公的命运却只给了他们几个月的时间,剩下的只有回忆与无尽的悲苦。
"郡主!让他走吧!您这样一直牵挂着他,他入不了轮回的!让他托生一个好人家,不会再吃苦了!他会有父母,有亲人!"
"心悸之症是上天对我任性的惩罚吗?如果不是我,他一定还活着!不会埋在黑暗的土里慢慢变成一堆白骨。其实我知道,心悸之症的人活不过二十五。如果真是那样,我还有不到十年的时间。我不会放他走,他也不会走的!他会一直等着我,我和他一起入轮回!下一世,我们还会一起长大!"
宴爽平静的讲述着她对鸿奕的期许,也坦然的看淡了生死。
阿欢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宴爽,只能拭去宴爽的泪。
十六岁正值绚烂花朵的宴爽,却早早的看透生死,心如死灰。
"郡主,睡一会吧!您不是想见他吗?他会来梦中与您相见的!睡一会,好吗?"
阿欢放平宴爽,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劝她休息。
"好,如果他来梦中与我相见,我醒来告诉你啊!"
宴爽噙着眼泪却努力的笑着,她不想再给阿欢传递悲伤的情绪让她难过。
"好,阿欢等着听哦!您睡吧!"
阿欢替宴爽盖上被子,放下了雪影纱的幔帐。
明天是安佑不辞而别,到宴泽军营偷偷与他出发,去边境清剿死士营的日子。
他考虑再三,决定出发之前还是应该向宴爽坦白一切。
在这一点上,安佑知道自己做的很小人。
每天念的书给他教的"忠孝节义礼义廉耻",然而他读着圣贤书却做着最让圣贤不齿的事情。
这些年,他看着宴爽备受心悸之症的折磨,这比让他身受病痛还难受。
他觉得自己也遭受了报应,他亲手断送了心爱的宴爽健康与快乐!
就冲这个,他绝对不能原谅自己!
站在宴爽房门前,安佑犹豫了很久。
忐忑、不安、纠结。
这两天他想的清清楚楚,一定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他一直想做像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的男人,可他却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还怎么配上战场杀敌?
他又一次想起了鸿奕。
现在他犹豫不决的样子还真不如鸿奕!
起码鸿奕敢作敢当,他又能担当什么呢?
无非就是害怕宴爽知道真相之后,不理他且恨他!
那不是他应该面对和承受的吗?
怎么真的到了关键时刻,反而又退缩了呢?
想到这些,安佑深吸一口气,他敲了敲宴爽的房门。
阿欢打开房门看到是安佑。
"二公子!"
"你先出去,我有话对郡主说!"
安佑很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
"是!二公子!"
阿欢刚要离开,宴爽叫住了她。
"阿欢,不要走!服侍我休息吧!"
宴爽故意想去看安佑,她心里还是没有原谅两天前,他说出那些恶毒的话。
"小爽,我真的有话对你说!请你给我一柱香的时间,可以吗?"
"郡主,二公子肯定有重要的事跟您说!奴婢先行告退!"
阿欢非常聪明,她不知道安佑会对宴爽说什么。
但是一定非常重要,而且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安佑感激的看了一眼阿欢,点了点头表示谢意。
阿欢快步离开,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宴爽背对着安佑,不愿意面对他。
安佑缓缓走近宴爽身边,他知道或许今天就是与她最后一次单独相处。
这悲凉而决绝的伤感让他想哭。
"小爽,我知道你现在很讨厌我!但是,我必须要跟你坦白一件事。不奢望你能马上原谅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
安佑真诚的对宴爽的背影说道。
宴爽还是没有回头,她冷冷的回应,"我现在不想听!你出去!"
安佑的心在颤抖。
宴爽表现出的冷漠与决绝,让他全身发冷。
"小爽,是关于鸿奕的!"
他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终于说了出来。
听到鸿奕的名字,宴爽猛然转身。
"你说什么?鸿奕?"
"是!关于鸿奕的!"
安佑不再逃避,是生是死,是杀是剐,他都交给命运和宴爽了。
宴爽看着安佑严肃而凝重的脸,她不敢相信安佑藏着多少关于鸿奕的秘密。
"你要坦白什么?"
"小爽!当年鸿奕的养父被骗,是我设计的!目的就是引出他家没能力赔偿,逼着他养母把他卖到劳工营。"
安佑一口气说了出来,立刻觉得心里释然了。
这块大石头整整压了他快六年了!
这六年间,他经常梦见鸿奕顶着煞白的脸向他索命。
手上沾上了人血,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松的。
宴爽没有反应过来这么多的内容,她一字一句的把安佑的话渐渐消化。
她的心狂跳着,呼吸急促,脸色瞬间变得青灰可怕。
"你说,叶家受骗需要赔偿是你安排的?你又安排他养母把他卖到劳工营签了死契?是不是?"
"是!包括他重伤的手也是我做的!我拿着剑威胁他,让他跟你断绝来往!可是我不放心,于是伙同他养母把他卖去劳工营!"
宴爽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她的心如同利剑穿透一般的剧痛。
她努力让自己语气平稳继续问道,"你给了他养母多少钱?"
"货物三十两,卖鸿奕二十两,我又给了她两百两!"
宴爽不敢相信的惨笑一声,"两百五十两,你们买了鸿奕的命?是不是?"
安佑闭上眼睛,一副任凭处置的神情。
"是!两百五十两!我买了他一条命!"
宴爽全身颤抖,她已经站不住了。
她仿佛被九天玄雷无情的击中,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头发,每一处皮肤都因灼烧而剧痛着。
她继续发问,"那么,他的死·····也是你安排的?"
"不!"
安佑马上否认,"我只想他远离你,也让你再也找不到他!让他从你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他的死就是个意外,我没有杀他!"
"你陪我去劳工营找他,去他的墓地,那时候你已经知道他死了,是不是?"
"是!他死了,对我而言没有了心腹大患!而让你知道他的死,你可以完全对他死心了!"
安佑把心中的秘密完全袒露了出来。
哪怕战死疆场,他都不会再有遗憾了!
因为,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个男人!
"呵呵,呵呵呵!"
宴爽不住的笑着,那绝望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又心疼
她的双眼里除了震惊就是对命运无常的嘲讽。
这些年她一直以为鸿奕的死是她造成的。
没想到,安佑才是这一场悲剧最大的黑手!
她竟然还把这个害死鸿奕的凶手感激了六年!
"你为什么不骗我一辈子?"
安佑扶着宴爽僵硬冰冷的双肩,后悔万分。
"小爽,你的心悸之症我才是罪魁祸首!我不向你坦白,你永远在自责!你的病好不了!我害死了鸿奕,以为可以用时间把你争取过来。没想到,你这六年不但没有忘记他,还失去了快乐和健康!我毁了自己最在乎的人,这就是我的报应!"
"啪!"
宴爽用尽力量狠狠的在安佑脸上打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鸿奕打你的!打你的不仁不义!你怎么能忍心害死一个对你完全没有伤害无辜的人?你的嫉妒心太可怕了!"
"啪!"
"这一巴掌,是我打你的!打你的无情无耻!你骗我,你让我对你心存感激了六年!你怎么能骗我?现在厚颜无耻的说,我是你最在乎的人!"
"啪!"
"这一巴掌,是我替舅舅和舅妈打你的!打你的不忠不孝!你饱肚圣贤书,却没有继承舅舅的光明磊落和舅妈的善良!你怎么对得起他们?"
这三巴掌打完,宴爽几近虚脱。
她瘫坐在凳子上,默默的流泪。
祭奠着她可怜的鸿奕和可悲的自己!
"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安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缓缓的单膝跪地,跪在宴爽面前。
"我不配祈求你的原谅,可是我不后悔对你坦白!希望有一天,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余生去赎罪,去补偿!我与你相识十六年,这是我唯一对你的欺骗!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鸿奕!我给你赔罪了!"
宴爽垂下眼帘,看着跪在地上的安佑。
她无法做出判断,原谅还是不原谅,都不是现在可以决定的!
但是她明确了一点,鸿奕确确实实是安佑害死的,而那条项链只是意外的导火索。
"你走吧!让我静静!"
安佑不知道此刻是不是就是生离死别。
明天一早他就不辞而别的偷偷跟随宴泽奔赴边关。
他依然希望自己活着回来,依然希望宴爽可以给他一次赎罪的机会。
"小爽,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他站起来,万般不舍的看着宴爽。
猛然间,他一把将宴爽拉入怀中,紧紧的相拥。
宴爽此刻极力的挣扎,"你干什么!放开!"
安佑紧紧的抱着她,没有撒手的意思。
他是对她做着最后的告别!
"小爽!求求你,别恨我!我等你给我赎罪的机会!我会一直等的!"
宴爽的体力完全没有起到任何反抗的作用。
她索性停止了反抗,由着安佑抱着自己。
她在他怀中冷绝的回答,"你害死鸿奕,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如果你还想害人,那么你就对我下手!正好,送我去见他!"
安佑顿时双臂泄了劲,他已知这就是已然到来的报应。
"呵呵,小爽!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人吗?"
"对!你就是这样的人!你是我和鸿奕的仇人!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宴爽恨恨的看着一脸失败与颓废的安佑,一字一句的说道。
安佑不再辩解,也深知辩解是最没有意义的。
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依然心存幻想的笑着看宴爽,想把她美若芙蓉的姣美,深深的刻在脑子里。
"小爽!我走了!"
安佑终于下定了决心,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宴爽一个人愣在原地,慢慢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即便安佑已经告诉她真相,她依然对鸿奕意难平。
"鸿奕,真相大白又能怎么样?我要的不是真相大白,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