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在宴爽的"金钗之礼"的间隙,宴沐川向王君宴景元表达了自己告老还乡的想法,并答应在鸿奕四人出师之前,历练宴泽,使他成为下一任暗月云海的尊主。
苏荷因为大意,杂货铺被一场意外的大火毁的一干二净。
天赐已是十三岁的少年,他只想用自己功课上的努力改变命运。
没想到一场大火,彻底粉碎了他成为人上人的梦想。
(接正文)
杂货铺的火,熄灭整整一夜了。
这一夜苏荷和天赐就坐在这一堆废墟旁,看着那些烟由浓到淡,由淡再到消失。
苏荷看着浓烟未尽的家,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
她起初看着它们还是大声的哭泣。
渐渐的随着体力的消耗,她改成小声啜泣,到最后她哭不动了,只能看着这些焦土废墟面无表情的流泪。
直到现在,她连眼泪也没有了,只剩下看着废墟发呆。
天赐的反应更加反常,他就着月色和火光竟然拿出书本在用功!
苏荷认识的字不多,只会杂货铺的货品和账册上的数字。
这两年天赐在学什么,学的好不好,她都一无所知。
学堂该交束修的时候,她便及时的掏钱,以免让先生看不起。
天赐这两年倒是不怎么调皮了,他一下学便会躲在房里用功。
苏荷不管天赐在房里干什么,只要不出来捣乱,他愿意做什么都由着他。
可是面对家中这样大的变故,他是怎么做到毫无紧迫与绝望,还能就着月色和烛火用功看书的?
苏荷看着天赐冷漠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天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看书?你有没有人性?"
天赐的眼睛没有从书上离开,他边看边回答,"我跟着你又哭又嚎就是有人性了?"
"咱们都没有家了!你还看书?能看出什么名堂!"
苏荷一说到没有家了,她又忍不住的哭嚎起来。
几十年的心血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她一个寡妇,带着半大孩子还能依靠谁去?
"娘,你是不是骂人有瘾?以前骂鸿奕不过瘾,三天一大打,天天一小打!他死了,你又开始骂父亲!如今父亲也死了,你就开始骂我吗?你这样霸道又跋扈的毛病是天生就有?还是父亲给你惯的?"
天赐可不吃苏荷嚣张跋扈的这一套!
他念了几年书之后,眼界和人性上都与过去不同。
他再也不是一天吵着要吃糕点,动不动就跟鸿奕动手,再若不然就是偷吃货品的小男孩了!
书本的磨练已经让他完全脱离了叶家这死水一般的可悲家庭。
他不愿再当一只井底的蛤蟆,连头顶的天都是那么卑微可怜。
苏荷被天赐这几句话噎的喘不上气。
"你这孩子,怎么给娘说话呢?我这一天拼死拼活是为谁啊?你一点都没良心!"
天赐一把合上书,反正在苏荷的叨唠中没办法看书了。
"我没良心?对!我的良心让狗吃了,行了吧?"
说完,他把书小心的装进了书包,然后朝家中的那堆废墟走去。
苏荷哑着嗓子喊道,"干什么去?"
天赐头也没回的回道,"你不是要找值钱的东西吗?走啊!"
苏荷这才反应过来,她哭够了,精神也养好了。
该去废墟里找一找值钱的东西,说不定那几张银票还能幸免于难。
这样想着,她站起来跟着天赐的身后走进了废墟。
都说水火无情,看来这这句话放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在火神菩萨面前,芸芸众生皆为平等。
二层结构的杂货铺通身为木质结构,烧起来可是易如反掌。
天赐的书全都化为了乌有,家里一切衣物、家具,只要是能点燃的,通通烧了个干净。
苏荷心心念念的银票同她为数不多的几件首饰烧成了一大块银疙瘩。
她捧着这一块半黑半焦的银疙瘩,失神的坐在这堆废墟中。
她不是不想哭,而是哭不动了!
苏荷无意的抬眼看到了烧成一半的叶景峰的牌位。
不知是积攒的怒火还是委屈,她站起来冲过去,拿着牌位狠狠的在地上一下一下的摔!
"你这个死鬼啊!你就看着家烧没了吗?你不是说要保佑我们母子吗?你就是这样保佑的吗?你这个死鬼啊!死鬼!"
苏荷一下比一下狠,她把所有压抑在心里的情绪全部发泄在叶景峰的牌位上。
不消片刻,剩下半个的牌位也被她砸的七零八落。
天赐就那样冷漠的看着母亲发疯,他不知道该去安危,还是让母亲把心里的怒火与委屈都发泄出来。
索性他就那么看着苏荷慢慢耗尽体力。
有一炷香的功夫,苏荷发泄不动了。
眼前面临一个巨大的问题。
杂货铺和家都没有了!
房契和地契也化为灰烬。
眼前的房子就算扒掉重新盖,哪来的钱?
还有这该死的地契,没有地契就无法证明这一块地属于她!
也就是说,从此时此刻开始,她除了身上这身衣服,手里这一块烧成一疙瘩的银块,还有就是手推车上那些价值三两的山货,其余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知道还可以找谁求助。
首先,她不敢去找二公子安佑。
他们的交易随着鸿奕的死亡已经结束了,不会再有任何瓜葛。她现在再去找,无疑就是告诉所有人,她跟二公子有着不可质疑的联系。
众所周知,她的大儿子是鸿奕,而这个时候找二公子就是张明挂榜的告诉所有人,鸿奕与他有关系!
至于回到娘家,她也不是没动过这个心思。
一年前,父母双双离世。
苏荷是庶出,没有任何继承遗产的资格。
她的哥哥做主,把祖产全部变卖后全家迁居去了外地。
可以说,她除了叶景峰和天赐,真的是孤苦无依。
突然,她想起叶景峰那时候对她说的话。
她昧着良心卖了鸿奕,那银钱上沾满了鸿奕的血,难道这一场大火真的是老天对她的报应吗?
现在她也顾不上什么报应不报应的。
眼前的衣食住所才是最重要的。
"天赐,明天你还是去上学。我把这几件值钱的东西卖了,然后找个住的地方。"
苏荷看着天赐心生不忍,他到底还是自己的儿子。难不成真的让孩子流落街头吗?
"娘,这些能卖多少钱?咱们还是想想长久之计吧!"
天赐坐在她身边,认清现实的说道。
是啊,这孩子说的也没错。
这些东西才值几个钱?
他们是该想想长久之计。
"天赐,娘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怎么办呢?"
天赐看着远处若有所思的眨眨眼睛,"娘,咱们现在一无所有了!可是,我还是想念书考取功名。咱们后面的日子才有指望!你说呢?"
苏荷明白,天赐这话说的没错。
只要天赐考取了功名,以后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
问题是,天赐考取功名之前,这一段艰难的路需要她自己走下去了。
"天赐,娘明白你心气高,想考取功名。问题是现在娘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天赐转头看着苏荷,少有的温情之色堆满了他少年冷峻的脸。
"娘,要不然你去大户人家做老妈子吧!起码你还有个地方吃住,我也可以继续念书。等我考取了功名,一定让您过上好日子!您不是喜欢开店铺吗?到时候我再给你开一个更大的店铺,好不好?"
苏荷的年纪不大,今年也就三十有五。
客观来说苏荷长得不错,清秀高挑还有些小家碧玉的感觉。
再加上干活儿手脚麻利,去大户人家做个老妈子是绰绰有余了。
"天赐,娘当个老妈子没有问题。只不过不能再照顾你了,你得一个人住学堂。你可以吗?"
苏荷还是不放心把天赐一个人留在外面,她自己进了深宅大院。
"娘,我十三了!鸿奕十二岁不是就当了劳工吗?"
苏荷一听到"鸿奕"的名字瞬间炸了。
"不要再提他的名字!这灾祸说不准就是他给咱们家带来的!"
听到母亲这样无知的言论,天赐真的从心里替她可悲。
这两年念的书多了,他慢慢也明白了一些道理。
读书而知礼,读书而知义。
天赐不屑于这些满嘴的假仁假义,但是并不代表他没有这些道义的认知。
他明白母亲多年对于鸿奕的虐待,绝对是有悖道义伦常的。
不过,他心里对鸿奕充满了厌恶,所以母亲的虐待对于他来说无所谓,只要别妨碍他的人生规划就好。
"娘,你就那么憎恶于他吗?"
苏荷的眼中充满仇视与不甘,"把他捡回来就注定咱们家要倒霉!他就是个害人的狐妖!先是克死父母,然后克死自己,接着又克死你父亲,最后连咱们家都被他克了!这个狐妖简直害人不浅啊!"
"好吧好吧!他现在也已经死了,我们以后不提了!您还是这两天想想去哪个大户人家吧,我就留在学堂!明天我跟夫子说说情况,让他把我留下来!"
天赐不耐烦的安排着。
苏荷也慢慢认清了现实。
妻来从夫,老来从子。
三从四德里面,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最后一从,老来从子!
"天赐,娘还是不放心啊!你一个人可怎么办?"
天赐不是天生心冷之人,他只是想过自己想过的人生罢了。
看着母亲对他的不舍,他也有些哽咽了。
"娘,我大了,可以照顾自己!我会努力用功,考取功名,让您过好日子!"
苏荷无力而又欣慰的点点头,"好!娘以后就指望你了!"
此后的两天,苏荷托街坊四邻打听哪里有大户人家要老妈子。
她不能一直靠邻居们的施舍度日,也该为天赐和自己打算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