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程雁懒懒望向病房门口，穿过那扇门来看她的人除了医生、护士和母亲外只有杜朔。开门声响起，程雁呆呆地想，不是查房时间，是妈妈还是他？谜底很快揭晓，是心底期待的答案，听到一如既往的关心，程雁浅笑着答一切都好。抑郁症一直折磨着她的精神和身体，消耗了她几乎所有精力，就好像在阴暗的海里挣扎，孤独和恐惧海水般灌入她的体内。但是当她放弃挣扎时，他的手总会紧紧拉住她，那种温暖，让她禁不住想：再撑一下吧。

“你不用常来看我，专心学习。我现在病情很稳定，医生说我的病有向好的趋势，说不定很快就可以回去上课了。”程雁盯着杜朔手中正削着的苹果说。苹果上留有冲洗后的水珠，颜色鲜红得亮眼，这种生命的气息和春天很配。杜朔没有接她的话头，好似没有同意她的请求，自顾自的说道：“现在刚开春，还有点倒春寒，等天气再暖和些，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没等她回答又说：“我们认识的时候也是春天，你还记不记得？”“记得，你当时好冒昧，一上来就问我是不是XX小学的，把我吓了一跳。”程雁的声音很好听，像春风，像春雨，一切有关春天的都像她。杜朔笑了两声，“当时寒假前就注意到你了，因为实在是太像了，假期我还翻出小学毕业照来看，简直是越看越像，所以一收假碰到你就鬼使神差地叫住你了。”“所以，这是我们的缘分，对吗？”“对啊，怎么这么有缘呢，程雁同学？”说罢，杜朔递过湿巾让她擦拭嘴角。

“下周周末月考，所以下个周末我来不了了，不要像上次一样偷偷难过哭花脸，被阿姨发现告诉我。”杜朔玩笑似的叮嘱。程雁轻拍他的后背，催他快走。“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吃药，听医生护士和阿姨的话，我会常来的。”杜朔刚要跨出门外又回头嘱咐。“知道了，知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家长不是我男朋友呢。”“快看看果篮后面是什么。”杜朔说完就轻声关门往医院外走。

程雁闻言将果篮拿开，原来是一枝海棠花。三年前初一的时候，学校里面也有一棵海棠树，据说已经长了五六十年。当时还很青涩，在闺蜜和杜朔朋友的撮合下开始交往。那时候身边有同学不理解，觉得他们年纪小不懂什么是喜欢。可是，喜欢不是专属于大人的词。杜朔大她一级，不在同一栋教学楼，他们常常会约好在海棠树下见面。杜朔很活泼，有那个年纪特有的躁动，他会爬上海棠树折一枝开得最好花，趁午休开始前偷偷跑到程雁的教室放到她的位置上。而程雁每次都会摘一朵制成书签，夹在她的日记本里面。海棠花的花期不长，只有半个月，所以三年里她不过做了六个书签。

初三时，程雁父母离异，两家商量好由母亲方静云抚养程雁。本来就安静文雅的程雁因此更加寡言少语，以前她最爱去海棠树下读书，后来也渐渐不去了，她一坐在那里就感觉有人在对她指指点点，说她害得她父母离婚，说她是她母亲的累赘，说她没有用，说她碍眼，说她不要脸……自责的想法如同菌丝，层层包裹住她的心，她在这种“都是我的错”的想法中越陷越深。中考结束后，程雁身体里的怪物似乎忍无可忍，冲破了禁锢它的牢笼。

　　杜朔在程雁割腕送往医院后才知道原来阿姨已经离婚独自抚养程雁了。在此期间，程雁一字不提。杜朔发现程雁情绪一直不太对劲，问了她好多次都无果，哪怕她的闺蜜申文文也不清楚为什么。程雁一直瞒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