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好多人围着他,那些肮脏的龌龊的话在他耳边不断不断地,像一场暴风雨,淋得他浑身湿透,身上好冷,骨头也好冷。好想哭,但已经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
他的世界,一直在下雨。
下了很久的雨,下了很多年的雨。终年不见晴日,直到忽然某一天,雨幕被撕开一道线,祁纪静静地站在自己面前,然后整个世界都不再聒噪。
张函瑞仿佛听见了他们彼此呼吸交错的声音。
她为他撑起一把伞,从此他的世界雨声还在,但不会有一滴再把他淋湿。
她说,他是他的。
她说,张函瑞。
她说,我想亲你。
张函瑞昏昏沉沉地伏在杨博文背上,然后缓缓抬起手,虚虚地遮住了杨博文的嘴巴和鼻子。
张函瑞“不要吸太多烟尘,会死的。”
张函瑞“麻烦你了。”
谢谢你愿意带我见她。
我很想死的。
但我也,很不舍得她。我想见她一面,哪怕只有一面也好。
杨博文“……”
杨博文没说话,只是眼睛里沉了一分。他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笨笨的小男孩,也这样傻乎乎地把生命交给过自己。
弟弟,哥哥对不起你。
哥哥真的,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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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逃了,带着拍下的证据,跑了很远。跑进附近的林子里,又不知道临着哪条江边,总之已经接近日出,天边泛起蓝白的光晕。
杨博文用水冲干净手,有舀了一手水扑在张函瑞脸上,后者才动了动紧闭的眼睛,然后开始咳嗽起来。
有反应就证明还没死。
杨博文喘着粗气,他浑身都疼,各种伤,还有肺腑不知道在呼啸什么,总之一口腥甜哽在喉咙,吐不出来难受得很。
他随手捡起树枝,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树枝在眼前空地的泥土之上,写下祁纪的名字,然后一遍一遍描摹加深,直到一旁的张函瑞咳嗽停了,手肘撑着地艰难地坐起来,又脱力滑下去。
杨博文忽然很想笑。
他盯着天边一点一点变白的底色,看边缘升起的光一点一点侵蚀掉夜色。直到太阳升起来了,金灿灿的光照的人脸发烫。
躯体后知后觉地感到冷,然后又因为太阳而觉得暖乎乎的。
就像她一样。
见她的第一面,觉得她也是冷的。和他讨厌的所有一样,都是冷的。直到不知从何开始的某一天,忽然看见她曲腿去听班里那个小矮子说话,看见她下意识捡起被碰掉的笔,静悄悄放在别人桌角,看见她拉着张函瑞嘀嘀咕咕着下次要怎么打。
看她给自己带来的新世界。
是他从未触及到的,光鲜亮丽的,新世界。
然后杨博文才发现,冷的不是别人啊。
是自己。
那个冷血无情的自己,有一天也被一个太阳一般的人拯救。
这也是一个奇迹。
至少,杨博文觉得,这是一个奇迹。
他不奢求这样狼狈过的自己能走进她心里。走不进的话,走近一点,也可以。
他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张函瑞。
祁纪,你的世界,我都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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