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侠

“而后来，我抱起仅足几月却双亲俱失的你时，你什么都不知道，仍只对着我笑。那一刻我好像明白大哥所言，何为侠客。”

侠者，担责也。

季堂主转过头去看季无双“无双，你该恨我的，我做了错事……”

季无双也哽咽道“可，可是…”终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的脑海中现在一面想到早亡双亲，而另一面却全都是幼时季堂主教她功法，带她下山，与她玩笑的场景。

他似乎永远是一幅慈爱的笑容，她那时不解，不懂这样的神情。后来，她还总是疑感季堂主为何年纪不大都总像一个慈祥的小老头，于是给他起了个玩笑的诨名，“老头”也乐于接受。

现在她全都明白了，那样的笑是无尽悔恨后留下的苍白。

但她不知该作何反应——该恨。该恨吗?

季无双不堪重负，只想逃避，起身跑了回去。

最后，失魂落魄的回到院子。

“哎，无双姐，你可算回来了，怎么这么长时间呀?找到.….宝物……你怎么了？无双姐。”单无虞见季无双回来了正高兴询问，可一抬头看到季无双这幅模样，也吓了一跳。

比月与杜审合见状，也上前探问。

季无双只说“休息”便推门进屋，不再言语。三人虽担忧，却也只好先各自回房。

午夜，月上树稍，杜审言推门而出，果见季无双正坐在石桌前，单手举着蓝烟，迎着月光，正看得入神。

杜审言走过去，也坐了下来。

季无双见了来人，将蓝烟收下，开了口“杜师兄，你说到底何为对?何为错?为什么人一定要判别这二者关系?又要如何才能判别?”

杜审言没直接回答，只说“我下山之前，我师父寂空禅师曾嘱我一言，令我切记。”

“什么?”

“审言度行。”

季无双笑了笑“所以你便叫杜审言?那为何又要姓杜呢?”

杜审言也笑了笑“在云根寺中时，总不能静心，总觉得要做一番大事才能来彰显我的能力。于是师父便叫我下山历练，可不曾想，我下山之时仍无畏自大，想普渡众生，昭佛门之德，于是变了个谐音——杜。”

季无双这次笑得肆意“杜师兄，我不知你以前竟是这样之人，寂空禅师若是知晓，怕是也恼得不行吧？”

杜审言答道“师父不会恼。但的确，师父原意是教我修身静心，勘探尘世，我却执着一心。”

“但自我从云根寺出行后，历经了大小数件尘事，看了凡世千万姿态后。我也才开始明白，原来有时错也是对，对也是错。做了对事也会两败俱伤，行了错事也可功德圆满。”“这也间的对错又哪能如此分明，只不过是从心而已。”

季无双静静看着“杜师兄。”

“无双，你是聪明人，不仅仅是头脑上，心智行事上亦然，你可以选择对错。”

月光倾泻如轻纱白练，薄得如流水一样，夏风吹过，似能冲散闲愁，吹解心绪。

半晌，季无双开口“谢谢你，杜师兄。我明白该怎么做的。我是聪明人。”季无双笑了起来。

“行了，你们俩也出来吧，鬼鬼祟祟的。”

柱后出来了两人——比月和单无虞。

单无虞讪讪一笑“无双姐好眼力！”

比月问道“无双姐姐，你好些了吗？”

季无双笑答道“你无双姐姐好着呢。好了，你们也快去休息吧，明天我们还要上路。”

三人明了，点头各散。

次日，晨曦降落，天光大亮。

季堂主将房门打开，便看到门上有一字条，将其摘下查看：

老头，我们走了。江湖再见！

落款写着“一大名鼎鼎的江湖侠女”。

季堂主看完欣然一笑，将字条折入袖中，背着手轻快而行，迎着日光，终将这十八年独路走尽。